要是皇帝死於蝗災,那這個玩笑就開大了。在這個年代,蝗蟲本來就被神話,如今蟲災臨世,本就是不祥之兆。史學家們慣會誇大其詞,到時史筆如刀,天知道會被埋汰成什麼樣子,不論是董卓,還是張溫,都少不了這一份。
「開城門!」
隨著一聲令下,清平門的城門被開啟了。劉毅護著獻帝的車駕,開進了城門洞。本來圍堵在外面的百姓一見有機可乘,發一聲喊,就要跟隨著車隊進城。
可他們剛一衝至城門洞口,就從城頭傾瀉下一陣箭雨,呂布大聲道:「有序進城,其他人不得喧譁。」
幾個衝的快的百姓遭了殃,被城頭傾瀉的的箭雨射中,躺在地上哀嚎不已。
劉毅大怒,進了城後,就噔噔噔的衝上城頭,正準備責難,就聽張溫正高聲指問呂布:「呂將軍,百姓何辜,你等怎能如此對待他們?」
城頭上立了一大堆人,西涼一方,董卓,呂布,李傕、張濟等有名有姓的將領大半都在,文臣一方,張溫、王允、司馬防等人都在。
雙方分成兩股,氣氛劍拔弩張。
呂布笑了笑,還未開口,旁邊的董卓已冷冷道:「這不能怪呂將軍,是咱家的意思。」
他轉過頭,對城下道:「關上城門,不要放一人進城!」
外面的百姓越來越多,現在蝗災肆虐,不但破壞了周遭植被,搞不好連水源都破壞了。將他們放在城外自生自滅,無異於將城外的百姓棄之不顧,這是赤果果的不顧百姓死活了。
劉毅只道聽錯,董卓又喝道:「關上城門!媽的個瓜媽,你們聾了麼?」
他的吼聲很響亮,那些遲疑計程車兵不敢怠慢,一輪箭雨過去,又逼退了幾個意圖接近城門的百姓。幾個門丁同時用力,拼命推動那厚重的城門。
張溫怒不可遏:「相國,你這是何意,難道城外的百姓就不管了麼?」
董卓冷冷的望了他一眼:「管,怎麼管?長安城內本來就有幾十萬百姓,糧食吃緊,要再被城外這些無家可歸的人一衝,非出亂子不可。一旦出了狀況,你張伯慎負責麼?」
「你,你,你……」張溫指著董卓,瞪大了眼:「唉,真是傷心病狂,傷心病狂啊。」
城門關上了。外面的蝗蟲仍是密密麻麻,鋪天蓋地。那陸陸續續,沿著驛道朝長安奔過來的百姓,卻同時發出了一陣哭喊。
淒涼而無助。
這時,獻帝在兩個黃門的簇擁下,沿著階梯,「噔噔噔」的上了城牆,一上來就大聲道:「外面還有如此多百姓,他們都是朕的子民,難道不管他們死活了?誰下的令?」
董卓橫了他一眼,冷冷道:「咱家說的,怎麼,陛下可有其他看法?」
一見是董卓皇帝滿腔的火氣消散了大半:「這,既是相國之令,那就算了……」
他縮了縮脖子,仍有些不甘心:「但,這滿天都是蟲子,把能吃的都吃了,就這樣把他們關在外面,會捱餓的……」
董卓「嘿嘿」一笑:「這些百姓關在外面,會不會捱餓咱家不清楚,但把他們放進來,長安城就會多上好多嘴巴吃飯。到時候陛下會不會捱餓,咱家就不敢保證了。」
皇帝終究年幼,前段時間,餓肚子的經歷歷歷在目。聽了董卓這等威脅,剛剛升起的勇氣也消失殆盡,更不敢敢多說半個字。張溫見董卓如此跋扈,氣得手足顫抖。百官莫不憤然,只是董卓勢大,大多眼含憤怒,不敢多發一言。
一直靜立在旁的王允看不下去了,建言道:「相國,如此多百姓,若任自生自滅,死的人肯定不少,恐傷天和。」
董卓理沉著臉不發一言,掉頭朝外張望。城外已是一片蟲海,太陽暗淡,旱
地變黃,天地失色。
城牆上,雖然煙焰張天,但仍有飛蝗悍不畏死,直直衝下。打在城牆上,「噼裡啪啦」一陣亂響,如同下了一陣小雨。
那些燃燒的柴禾邊,已堆了一圈蟲屍。這些柴禾都是馬勻準備的,裡面有大量的桃樹葉和皂角樹葉等殺蟲原料。
這些東西,一點點倒看不出什麼,但大規模用上,效果非常驚人。他這段時間的準備沒有白費,雖未防住城外飛蝗,但看現在的情況,長安城至少保住了,免了蟲齏之苦。
正如王允所說,這樣下去,死的百姓恐怕不少。而且,教育應以鼓勵為主,皇帝在董卓Yin~威下,一直畏首畏尾,可不利於成長。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發表意見,就這麼按下去,肯定會留下陰影,對其成長不利。
劉毅想了想,才道:「相國,陛下拳拳之言,甚是有理。城外百姓太多,又值夏季。一旦身故,屍體堆積城外,極易腐壞變質,引起瘟疫。一旦蔓延,城內也難獨善其身。其次,城外百姓多與城內關聯,互為親友,一旦不管他們死活,也易激起民變,還請相國三思。」
董卓遷都長安後,一直將其視做老巢在經營,不放百姓進城,也是出於安全考慮。
聽劉毅如此分析,似乎不管城外百姓,還要嚴重一些。當即動容:「興漢言之有理,也罷。那就開倉放糧吧,但常平倉糧食也不多了,得省著點。」
他想了想,朝司馬防招了招手:「建公,你理個章程出來。記得,糧食要省著點用……」
聽董卓終於鬆口,劉毅也鬆了口氣,抬頭望去。就見皇帝望著自己,眼中多了些希冀,更多的則是感激。
十幾天後,漫山遍野的蝗蟲消失了,只留下一地狼藉,長安城外光禿禿的,那山,那地,都像被臭水沖刷過一般,不但光溜溜的,還散發著一股股惡臭。只餘一些堅硬樹木的枝幹挺立在風中,瑟瑟發抖。
外面的百姓確實太多,董卓雖答應放糧。但在如何賑濟,次數和劑量上又開始扯皮。到了最後,只同意每日固定賑糧兩次,如此這般,終於有了個折衷方案。但等開倉放糧日,已是好幾日後,餓死在長安城外的百姓,仍有不少。
董卓用皇陵所獲,換取了大量資金,暫緩了燃眉之急,對勒索衛家已不大感興趣。遂聽從劉毅建議,放了衛覬一行,只是對方卻對劉毅釋放的善意毫無所覺。逃出生天後,還放出話來,一定不會善罷罷休。劉毅一笑置之,這個亂世,有兵才是王道,現在天下都亂成了一鍋粥,多個衛家記恨,似乎也沒什麼大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