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皺了皺眉,看向了腰間的「倚天」和「青虹」。兩把劍俱為神兵,但佩在腰間跋山涉水,時日一長,卻也沉重,他想了想,解下腰間的青虹,遞給夏侯淵道:「妙才,這把劍暫且給你,用以開路。」
夏侯淵是個騎將,更擅射藝。平時馬上戰,除了長槍就是弓箭,鮮少有短兵相接的時候。如今跋山涉水,馬是騎不得了,路邊的野草和生活垃圾到處都是,用長槍和大弓收拾起來頗有不便,「青虹」既有些雞肋,曹孟德就乾脆暫寄給夏侯淵,也算減點負擔,兩全其美。
夏侯淵接過「青虹」,「嗆」的一聲順勢撥出。劍身修長,在陽光的照耀下,直如一汪秋水。大凡鬥將,鮮少有不愛兵器的。夏侯淵也不能免俗,當即讚道:「好劍。」
正想找路邊的灌木試試「青虹」之利,突然在隊伍前方傳來一陣響動。
曹孟德下了馬,手搭涼棚朝前張望,道:「出什麼事了?」
夏侯淵將青虹歸劍入鞘:「主公,走,我們去看看。」
聽聲音,並不如何驚惶,只怕也沒有大礙。兩人到了隊伍前方,曹孟德喝道:「有什麼事?」
曹洪比兩人先到一步,一見曹孟德來問,便上前行了一禮道:「主公,這些傢伙藏了糧食,不願分與百姓。」
道路兩旁停了好幾輛大車,雖然落滿了灰塵,但制式豪華,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一大群流民正圍著大車指指點點。幾個家丁模樣的人正站在車隊周圍,對著流民怒目而視。他們衣衫不整,有的人還嘴唇青紫,顯然捱過揍。
兩撥人火氣沖天,一個處理不好,極易再次發生衝突。
如此情景,曹孟德見過太多。多半是這些百姓餓得狠了,動手搶糧。看這馬車制式,肯定是世家大族。這種身份,在平時或許可以唬下老百姓。但現在這種威懾性卻無限降低。「人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這人都快餓死了,還有什麼不敢做的?
他看著曹洪道:「既不願分與百姓,那就按照慣例,由我等做主分配就是。」
「為淵驅魚,」就是要百姓儘可能的活下去,曹孟德帶領部隊,一路下來,沒少幹些「均貧富」的事。將富人的糧食全部收刮起來,統一分發給平民百姓。儘量讓每個人都活下去。然後再將人一股腦的朝長安方向趕。如此一來,還能搏個良善之名,可說兩全其美。
曹洪一臉的為難:「可是將軍,他們是楊家的人。」
曹孟德一愣:「那個楊家?」
「弘農楊家呀。」
「這。」曹孟德略有遲疑。
如果是普通人家,曹孟德理都不理。但弘農楊家卻不能等閒視之。弘農楊家可是赫赫有名的大族,當家人是楊彪,現任光祿大夫,也是個秩兩千石的大官。從楊彪曾祖父楊震開始,祖父楊秉、父親楊賜等都曾官居太尉。也算是「四世三公,」不比袁家遜色分毫。但楊家有個天大的弱點,就是門丁不旺,代代都是獨苗,如此一來,在這個以族親為羈絆的社會里,影響力就小了許多。但影響力再小,其「四世三公」的頭銜可是實打實的。任何人想要得罪,總得掂量一番。
他又看了看四周的百姓。十幾個人滿臉菜色,衣衫襤褸,倶都滿臉希冀的看著他。有個婦女正抱著個襁褓在餵奶。她太瘦了,瘦骨嶙峋,連帶著眼窩都深陷了下去。人都瘦成這樣了,那裡來的奶~水,那嬰兒叼著奶~頭,哇哇大哭著。
光天化日之下,這女人袒胸露乳,但她卻絲毫不羞,一臉麻木。看著這些人,曹孟德心頭像是被重重一擊:「不管了,分糧吧。」
「是,」曹洪應了一聲,帶了幾個兵丁搖搖欲試,就要朝那輛大車撲過去。還未有所行動,就聽車內一聲厲喝:「誰敢?」隨著喊聲,一個少年
從車內鑽了出來。
這少年年齡不大,也就十的樣子,但錦袍絲履,穿得極是豪華。如今兵荒馬亂,百姓大多風塵僕僕。但他極是乾淨,全身不但奢華,更是纖塵不染。一見這少年,曹孟德就皺了皺眉:「汝為何人?」
袁紹敢在大庭廣眾之下頂撞董卓,而後者拿他無可奈何。就是仗著「四世三公」的身份。現今的曹孟德,身份和袁紹相比,差距不以道理計。弘農楊家雖較袁家影響要小,但也算龐然大物。兩相對比,這個大族也是他不願直接得罪的。如果馬車只是被遺棄了,而主人不再,趁機搜刮一番也無傷大雅,但有人的話,就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那少年極是無禮,人才落地,就負手站定,鼻孔朝天的道:「吾乃光祿大夫之子楊彪之子楊修,誰敢亂動?」
原來是這傢伙。楊家幾代單傳,楊彪膝下,也就這麼一個寶貝疙瘩,曹孟德還是有所耳聞的,不由拱了拱手:「原來是楊小弟……」
他說得客氣,這揚修卻不領情,啐了一口道:「誰是你小弟?」
曹孟德也不生氣,微微一笑:「是,在下魯莽,打擾了楊公子……」
抱歉的話尚未落音,揚修撇了撇嘴,繼續哼哼唧唧的道:「……閹宦之後,某羞於為伍……」
一聽楊修如此說,曹孟德頓時沉下了臉,吩咐道:「來人,將這輛大車上的所有財貨,全部分與眾人。」
曹洪早在一旁等著了,聞言應了一聲,帶著幾個如狼似虎計程車兵撲了上去。那些個家丁還待反抗,但那裡是對手,沒幾下就被放倒在地,躺在地上哀嚎不止。楊修勃然變色,跳著腳在原地破口大罵:「曹賊,你如此做,可與強盜何異?我告訴米,得罪我們楊家,可沒什麼好下場。」
曹孟德揮了揮手,朝曹洪道:「楊公子久勞成疾,恐有失心之症,你帶幾個人且看著,一路護著他走。」
曹洪應了聲:「好的,主公。」
弘農楊家名頭再響,但在這兵荒馬亂的亂世,遠沒到曹孟德非要熱臉貼冷屁股的地步。這楊修明顯就是養尊處優慣了,學問有多少暫且不說。但為人處世卻是一愣頭青,脾氣更比茅坑的石頭還臭,曹操可沒心情待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