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梁打馬趕上,對著劉毅大聲道:「將軍,謝謝你……可李傕為惡更甚,剛才何不阻止?」
劉毅拉了拉馬,讓雙人共騎的張梁能夠跟上自己:「子付,你還是年輕。」
見張梁默然不語,劉毅解釋道:「力能則進,否則退。量力而行,方為君子也。李傕屬下好幾百人,幾十倍於我,談何阻他?如果強行為之,無疑蚍蜉撼樹。不但救不了人,連自己都可能搭進去。」
張梁大不服氣,急急道:「可是,保護百姓,不是軍~人職責麼?難道放任不管。」
「軍~人?李傕他們,難道就不是軍~人了麼?」劉毅掃了張梁一眼,眼見他面色一黯,他又嘆了口氣:」也不是放任不管,窮則獨善其身,達者兼濟天下。要想救更多的人,讓更多百姓免遭塗炭,最好的辦法。不外乎獲得更多的力量。等你能如同呵斥伍習一般對待李傕。還愁不能保護他們?」
說話間,十幾人風風火火,從一道閤門闖了進去。一進北宮,迎面就是一股熱浪撲來,灼~熱的空氣中,更多了一股松木燒焦的味道。濃煙滾滾,有風吹來,人騎在駿馬上,燻得眼淚橫流。劉毅讓眾人取下汗巾,沾上水囊裡的水,捂住鼻子朝著鼓吹署一路狂奔。
鼓吹署他一共就來過一次,現在到處都是濃煙,殘垣斷壁也四散在路邊,整個北宮就像一座正在燃燒的地獄。倉促間,都不辨東南西北。好在張梁曾在北宮當值,對這兒熟得不能再熟。否則的話,還真有可能迷路。
張梁在前面帶路,領著眾人跑了一陣,突地驚叫道:「將軍,鼓吹署好像有人。」
現在燃燒的,都是北宮的主殿。鼓吹署地勢偏僻,反而成了燈下黑,不過火勢蔓延,這裡早晚也要遭殃。順著張梁的手指望去,就可以看見濃煙翻滾中,有兩個士兵手持長槍,正站在鼓吹署門口。
鼓吹署被劫了?那任紅雲豈不危險?劉毅腦子一轉,心頭冰涼。他叫道:「快!快!」又加了一鞭。他的坐騎雖跑了了半天,但吃痛之下,猛的加速,一下甩開眾人,當先疾馳而去。
衝到門口時,煙霧更濃了,裡面有人高聲呼喝,嘻嘻哈哈的,似乎在分贓。
劉毅領著十幾騎氣勢洶洶而來,自然出人意料。門口站崗的兩個士兵怔了怔,其中一人喝:「是什麼人?郭氾將軍在此公幹,不相干的滾開。」
郭氾在西涼軍中名頭甚大,又以好勇鬥狠,窮兇極惡著稱。一般人都不想惹他麻煩,放在平時,劉毅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多半也不會理他。但現在不同往日,劉毅那裡還顧得那麼多:「不想死的滾開。」
他在門口翻身~下馬,一個箭步便向門中衝去。那兩個士兵醒悟過來,一提長槍,似乎想要阻攔,但劉毅已衝到近前,順勢奪過一人長槍,將兩人搠倒,叫道:「郭氾,你個***,給老子滾出來!」
喊話的時候,人已推開大門,闖進了院子。鼓吹署的院子裡並不大,卻聚集了許多人,裡面或坐或站,擠了好幾十人。聽得劉毅的吼聲,他們轉過頭,有些愕然的朝這邊望來。一個頭領模樣計程車兵正坐在大廳的門檻上,拎著個瓶酒喝得起興,一見是劉毅,他打了個酒嗝道:「啊哈,是劉將軍啊。我家將軍好不容易逮著個漂亮小娘皮,你就跟來了。」
聽他如此說,劉毅心下升起希望,他按下心頭火氣:「漂亮小娘皮?在哪裡?」
那小頭領不疑有他,又喝了口酒,得意洋洋的道:「呃,小娘皮性格真辣,將軍正在廳內調~教呢。劉將軍要是有想法,等兄弟們玩夠了,給你送過來可好?」
他說得流裡流氣的,四周頓時一陣鬨笑。
這時張梁追了進來,一見此等陣勢,吃了一驚,叫道:「將軍!」
劉毅作
勢欲衝,咬牙切齒道:「兄弟們,隨我殺了這幫雜碎。」
張樑上前一步,右手一把拉住他衣襟:「將軍,敵軍勢大,可不能莽撞。你方才說過,凡事要量力而行……」
劉毅一把開啟他的手,盯著他道:「龍有逆鱗,老虎有臀,就連兔子的尾巴都不能踩。做人得有底線,否則,豈非連畜生不如了?」
「啥?」張梁有些茫然,還待再說,劉毅已厲喝道:「隨我衝。」
兩人對話間,那些西涼兵見勢頭不對,已有不少人攻了過來,但劉毅的親衛,都是一以當十的勇士,豈是這些酒鬼能抵擋的。登時撕開一條血路,只幾個回合,他已衝到大廳邊。
張梁殿後,領著十來個親衛向前猛衝。身後傳來金鐵交擊之聲,夾雜著陣陣慘叫,但劉毅已顧不得傷亡,一槍挑翻那小頭領,人也跟著衝進了大廳。
大廳內,本來擺了很多木架,用以存放竹簡,但現在大多翻倒在地,竹簡也散亂得到處都是。其內屍橫遍地,橫七豎八的擺了好幾具屍首,這些人~大多身著鼓吹署制服。
其中一具屍體倚靠在木架邊,面部扭曲,痛苦不堪,這人面目他依稀認得,正是竽大。除去任紅雲外,李侍儀一共收有八徒,分別取琴瑟鼓竽笙鍾磐笛,看來這些屍體,多半就是李侍儀的徒弟了。
李侍儀大綁的捆在一根柱子上,頭髮蓬鬆,頭也耷拉在一旁,生死不知。任紅雲則匍匐在地,背對著大門,像只受驚的兔子一般瑟瑟發抖。他身前的胡椅上,郭氾揹著個大大的布袋,翹著個二郎腿,大馬金刀的坐在正中。
那布袋甚大,裡面鼓鼓囊囊,多半是他搶劫所得。
劉毅衝進來時,動靜太大。郭氾嚇了一跳,他把布袋擱在一旁,站了起來,手也擱在了刀柄上。見是劉毅,頓時麵皮一緊,陰沉著臉呵斥:「劉毅,凡事有個先來後到,你太過分了。」
劉毅指了指趴在他面前的任紅雲:「郭將軍,此女是我家丫鬟,望你行個方便」。
聽到劉毅的聲音,任紅雲身子一震,她轉過頭來,哭叫道:「老爺,是你麼?你怎麼來了?」
李侍儀雖對她要求甚嚴,但視若己出,一向愛逾性命。所以任紅雲鮮少吃苦,一直打扮得漂漂亮亮,人也天真活潑。此時她頭髮凌亂,那雙大眼睛也失去了平日的靈動,溢滿了淚水,人也憔悴不堪。
劉毅心頭一疼,他向任紅雲點了點頭以示安慰,又望向了郭氾。
郭氾略有遲疑。耳聽得外面的慘叫聲,他腦子也在飛速轉動,權衡利弊。眼睛卻不由自主的,落在任紅雲那豐潤的身子上。他腦子一熱,抗聲道:「劉毅,你上來就殺人,就沒想過要善了,既如此,老子憑什麼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