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句話,宮殿內的溫度便好似又降低了幾分。
因達莉握著斷了一半的刀柄,小心翼翼的挪動著身子,好不容易才從兩個‘大人物’的目光對視中躲開,站到了臺階旁端的陰影裡,努力的讓自己變得不那麼顯眼,
她感覺,今天自己聽到見到了太多有震撼力的訊息,這些無不讓她心情複雜,只不過好在在場的暫時沒有人理會她這個‘小人物’。
又是漫長的無言後,樂芙蘭緩緩開口,將沉默打破:
“呵,償還?不,今天的一切只不過是一場單純的報復…而已。”
“權力的寶座於你關乎生死,於我卻無關緊要。我之所以來到這裡,只不過想要告訴你,我既然能將你扶上那個位置,同樣也可以再將你親手推下去,連帶著……你努力一生的榮耀一起!”
“是麼?呵呵…”儘管被冰冷的言語無情的攻擊著,可達克威爾卻始終沒有在樂芙蘭面前露出哪怕一絲一毫的憤怒與不滿,恰相反,不論是陰影裡躲藏的因達莉,還是和樂芙蘭一樣站在臺階下的尤里安,都能看到王座上那位老人挺的筆直的背脊,還有那雙眼睛,灼灼好似有火焰燃燒,
可眼底透著的,卻是與聲音一般的溫柔:
“權力的寶座並不像人們看到的那般光鮮亮麗。”
“但依舊有人戀棧不去,就像你。”樂芙蘭聲音冰冷的反駁:“勃朗,你老了,老到已經開始躺在榮譽的財寶堆上沾沾自喜,這讓我後悔起了當初的決定。”
這句話一出,就好像刺到了那位老人一般,讓他的視線變得模糊,恍惚間,他的雙眼彷彿穿越了時空,可不管是八十年前、還是八十年後,佇立在他面前的依舊是一襲白色法袍的身影,沒有改變。
這一眼,擊碎了這位老人一身的輝煌,他那筆挺的身子好似洩了氣的皮球一般瞬間佝僂下來,倚在冰冷的靠背上,許久才喃喃著低聲開口:
“是麼,那還真是遺憾啊……如果有選擇,我寧願自己從未坐上這尊王座。”
“可即使有百萬分之一的機率,我也會希望,坐在這裡的是我!”
目光緩緩上揚,在樂芙蘭現身宮殿以後,第一次離開了那如月色般白潤的身影,望著穹頂上被燭燈照耀的斑駁,達克威爾枯竭的手掌顫巍巍的反覆摩挲著扶手上嵌著的暖玉,這一刻,在一旁的尤里安眼中比任何時候都不像一位主宰過帝國的至尊:
“因為只有那樣,我才能在那個臘梅盛開的季節裡,在那座涼亭的轉角,看到那個影響了我一生的人。”
汜減 ⑴ 汜。“她是那麼的高貴、優雅,勝過花園裡一切的花朵,又像宏偉山脈絕巔上盛放的雪蓮,讓人一眼便再難忘記。”
“女士,如果那一切能重新來過,你或許會後悔,可我…”緩緩低下頭,待到重新抬起頭的時候,臺階下的樂芙蘭彷彿看到了八十年前那個充滿了活力的男孩:“這張椅子,八十年來有一半一直為你而留。”
樂芙蘭失神了。這一秒,只在這一秒,她看到了名為勃朗·達克威爾的男孩,眼中流淌的無畏與熱誠,
那是她僅只見過一次的樣子,也是她力排眾議選擇這個人的唯一理由,卻在往後的歲月被時間掩藏。
而今天,在這座曾名為不朽君王古堡,烙印了她一身苦難記憶的莊園裡,她卻再一次見到那年那天沒有勇氣抬起頭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