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沐陽睡了一天一夜。
他的記憶就像一堆散亂的拼圖,事件時間夾雜在一起,過量資訊幾乎讓他宕機。
展眉帶啾啾去找他,這隻黃白相間的小鳥很聰明,在籠子裡上下翻騰。
“沐陽,沐陽!”
蘇沐陽抬起眼,露出一個蒼白笑容。
她把啾啾放在一邊,“距離車禍已經快六年半,我知道你現在很混亂,我可以幫你。”
記憶在心理學中有多種理論,但各種理論都認為回憶就像圖書館中的書籍一般,可以井井有條,可以無比雜亂,也可以由外力梳理。
展眉拿筆畫時間軸,“你在初中畢業的時候跟著爸爸的朋友去跑黑車,撞人致死,這件事你還記得?”
蘇沐陽點頭,“我有僥倖心理,伯伯們願意帶我,我跑了兩次,覺得來錢輕鬆又簡單,就沒管自己還不到年齡。”
展眉沉默一會,還是問出縈繞她心頭很久的問題,“當時——到底是什麼情況?”
南音已經去世,車禍的當事人只剩蘇沐陽。
鍾夜雖然很快到達現場,但他關心則亂,所知必然有偏差。
蘇沐陽嗓音乾澀,說起多年前的事情就像發生在昨天。
也許對他來說,本來就是發生在昨天。
“那天是工作日,下午一兩點,我們送貨回來,都有些放鬆,路上沒有人,因此速度也很快,突然從路邊衝出來一個人,我沒有注意到——”
他艱難繼續,“我沒有注意到就撞到她,她當時還有些呼吸,我想叫救護車,但伯伯們都攔著我,很激烈的爭吵。”
展眉疑惑,“他們在吵什麼?”
蘇沐陽抿唇,記憶猶新,“他們說這個女孩衝上機動車道本就是違背交通規則,但如果受傷我們肯定要承擔大頭責任一直負擔到她出院,也許殘疾了還要給大筆賠償,但——”
“但若是等她去世,事情就好解決的多。”
展眉心悸,這些底層群眾間殘忍而現實的地下法則,鮮血淋漓,漆黑不已。
人心複雜,令人心驚。
蘇沐陽偷眼看她,見她神情不動,才敢繼續,“我激烈反對,他們商量出另一個主意,只把我一個人留下,因為我還沒到年齡,會從輕發落,但他們是成年人,不得不走。”
展眉嘆氣,握住蘇沐陽冰涼的手。
蘇沐陽一抖,像是想起極為可怕事,“我叫來救護車,但已經來不及,直接把人蓋上白布帶走,我跟著到了醫院,想見見她的家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