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童遞給鍾霰一封信。
鍾霰疑惑,道童卻施禮離開,並不多言。
現下還會用信件交流的人寥寥無幾,顯然不是鍾家人。
開啟信封,是一張紙,用硃砂寫著一句詩。
“子規夜半猶啼血,不信東風換不回。”
“錚——”
琴聲停了,道人按住古琴,語調滄桑。
“你思緒繁雜,亂了琴聲。”
鍾霰低頭,“師父。”
道人並不訝異,“下山去吧,這是你的塵念。”
鍾霰沒有想到自己會見到展眉。
展眉更沒想到她竟然真的把鍾霰請了下來。
鍾霰沉默聽完展眉的講述,眉眼低垂,神色悲憫,像極了被供奉的泥塑。
“我很同情你。”
展眉講完,也一時詞窮。
她託人送信上山只是一試,但鍾霰真的下來,她反而有些手足無措。
她鼓起勇氣,“鍾夜心裡很尊敬你,若是你來拖住他一段時間,一定能讓我們離開容阮,請——”
鍾霰打斷展眉,緩緩搖頭。
“我不能做這樣的事情。”
展眉有些焦急,“鍾小姐你是方外之人,自然以慈悲為懷,我並不會傷害鍾夜,只想把沐陽帶走。”
鍾霰輕嘆口氣,很是憐憫。
“我既然是方外之人,已不管俗事,你與鍾夜的恩怨,又與我何干?”
“若是以俗家論,鍾夜是我弟弟,我又怎麼會幫助陌生人而背棄他。”
鍾霰低低頷首,她對鍾家人橫眉冷對,但對展眉卻態度始終和煦。
“此事我無能為力。”
她要起身,展眉突然爆發,猛地按住鍾霰的手腕。
“不管俗事?那鍾家大小姐為什麼要躲到山中找清淨?你見過多少鍾家人的罪惡勾當,享用過多少鍾家帶來的榮華富貴?你以為出家就能逃避俗事嗎?那為什麼還曾有一整山的人陪著你被圍困!”
展眉步步緊逼,“你以為念經敲鐘就能洗清鍾家人的罪孽嗎?滿天神佛難道能沖掉你鍾家人的血?面前有罪孽無動於衷,回山上抄經就能安枕無憂,你如此掩耳盜鈴,還說自己遁出方外?”
展眉壓抑許久,一字一句錐心刺骨,鍾霰堅定眼神微微晃動,顯然被她戳到痛處。
一陣風吹開茶社大門,捲入大塊雪片,展眉徒然鬆手,二人陷入沉寂。
良久,鍾霰輕輕開口。
“你想讓我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