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擺背後的漆黑化身,隨著王大擺在演講臺上的自我批評,逐漸出現了無數道裂紋,所有的裂紋裡都穿透出刺眼的白光來,並且隨著裂紋的越來越多,白光的顯露也越來越多。
臺下的觀眾傳出一陣驚呼,但王大擺對此卻渾然不覺。
他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檢討信當中,並且奇怪的是,此刻的他看起來目光呆滯,彷佛一邊演講的同時,一邊卻在發呆。
編撰好的詞彙從他的嘴裡被說出來,彷佛悠遠綿長而又空靈的吟唱,那些吟唱的內容依舊是王大擺的檢討信,但此時聽著檢討信的眾人,卻完全聽不出其中的原意來!
包括謝治在內,從漆黑鍵盤化身身上顯現出無數裂縫的那時開始,所聽到的,就一種近似於純粹的頓悟!
謝治的腦中浮現出一個詞來,醍醐灌頂。
謝治已經聽不清楚王大擺在講什麼,王大擺所說的每一個字此刻聽起來都珠圓玉潤,而所有的文字變成句子串聯起來,卻都失去了他們的本意,只變成了為了傳達某種“純粹的道理”而發出的,“純粹的聲音”。
而那份純粹的道理,叫做“殺死過去”。
恍忽之中,在場的所有學生,都因為王大擺的演講而陷入了一種半夢半醒的狀態,在他們的眼中和耳中,整個世界逐漸開始變得虛幻起來,夢境與現實之間的間隔變得不再清晰。
連同謝治也陷入了這種恍忽,他的目光逐漸融入他的意識,而二者的融合又進一步翻滾起來,翻滾著的融合物翻滾著下沉,倘若沒有外力幫助,要不了數秒,謝治就將再一次沉入意識海,來到那迷幻絕望的邊緣。
“收斂心神,不要驚慌。”
張紅棉的聲音突然傳到了謝治的內心深處。
謝治驟然驚醒,抬頭一看,幾乎所有的學生與老師都陷入了那近似於發呆的境界當中,而自己的身邊,熊安穗和陸川也同樣低垂著頭,他們甚至已經將眼睛閉了起來,似乎在閉目養神。
演講臺上,王大擺的演講還在繼續,但此刻謝治已經無法從他的嘴唇的張閤中聽到他在說什麼了。
謝治只能看見王大擺依舊在講,而整個空氣都隨著他的講述開始震顫,澹白色的霧氣逐漸氤氳在王大擺與他那漆黑化身的周圍,將兩人都包裹其中。
“發生什麼事了?”
謝治看向自己的手機,張紅棉的虛像從手機裡跳出來,謝治驚訝地發現,她竟然沒有被這種奇怪的氛圍所影響。
而環顧四周,謝治進一步發現,雖然絕大多數的在場觀眾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所影響了,但仍然有數名教師在這變化之中神情清醒。
譬如說,正站在演講臺上的趙海洋校長,以及孫平安和周靜思兩位老師。
“佛教裡有句話,叫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張紅棉的聲音在謝治心底響了起來,
“這個,就是巨大月亮世界裡的‘立地成佛’。”
“立地成佛……”
謝治皺起了眉頭,
“難不成,王大擺現在就要圓寂了?”
張紅棉搖了搖頭,繼續說道,
“比起圓寂的概念,眼前的這一幕,更像是,精神皈依。”
“以我微薄的見識,我不知道你們校長是怎麼做到的,但趙海洋校長確實利用全校週會這一公開環境,為皈依儀式創造了環境。”
“與此同時,又透過王大擺自己寫下的萬字檢討信,為儀式創造了展開前提。”
“精神皈依的前提,是當事人主動地願意投身其中,我不理解……”
“不,我理解了,問題就出在這個萬字檢討信。”
“這封檢討信是王大擺一個字一個字寫出來的,在寫下那些文字的同時,哪怕有一個瞬間,王大擺相信了自己寫下的某句話,這種寫作,便成為了主動。”
“而今天來到演講臺上,王大擺更是主動地念出了自己所創作出來的觀點……”
“我明白了,正是因為這些原因的重重疊加,再加上趙海洋本身不為人知的心術力量,從王大擺念出他檢討信上的第一個字,皈依儀式就開始了。”
“而這套流程的目的,正是為了讓王大擺在大庭廣眾之下親口承認並親手上殺死自己的過去。”
“親口承認並親手殺死自己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