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承業繼續道:「至於關外其餘藩鎮,於聖上而言,其實並不十分緊要。以朝廷今日之實力,亦無力干涉地方藩鎮之行徑。是以,以下官之見,無論如何取捨,都當以安撫為先,切不可激起其餘強藩反抗,從而分化了朝廷的目標,不得專心謀圖鳳翔。」
「今夜得聞康使君一席話語,當真是勝讀十年書啊。老夫受教了。」
張濬滿心歎服,不知不覺間連稱呼都變了。
同時,他也明確了當如何劃分各地兵馬府行營。
如康承業所說,關中局勢才是重點,要
充分利用關中各藩鎮之間的關係,全力合圍李茂貞;
至於其餘各地藩鎮,依舊得有取有舍,但只需在現有局面上稍稍改動即可,只求維持大體上的穩定,不要牽連朝廷……
「不敢。只是下官的一孔之見,得入相公之耳,亦是下官的榮幸。」
康承業依禮客氣道。
既然康承業已毫無保留地分享了他的見解,幫了自己的大忙,自己也當有所回報才是。
張濬道:「老夫另有一肺腑之言。」
「請相公示下。」
「前番剷除閹亂,聖上屬意康軍使論功第一。老夫等人也私心認同。然於朝廷大局而言,孫惟晟實乃朝廷眼下可信任的第一勁旅,而玉山軍仍在,腋下仍有隱患,猶不得不引以為援。且孫惟晟久歷軍旅,于禁軍中威望日久,若得他傾力相助,亦可快速穩定京內局勢。老夫與杜、劉二位相公私下協商,皆欲以大局為重,共推孫惟晟論功第一。不料,聖上卻執意首推康軍使,所謂聖恩浩蕩,此之謂也。」
康承業自是滿心感念天子的恩德。
他也本不是爭功奪名之人,當下應道:「請張相公放心,下官即日便進宮面聖,懇求聖上收回成命。」
張濬點了點頭,道:「此事于軍使也大有好處。
「一者,軍使以大局為先,主動讓賢,此種事蹟,自可讓滿朝文武膺服,于軍使未來的前程大有裨益;
「再者,於孫惟晟而言,也必定會感念軍使的賢德,日後你們二人相處融洽,方可共扶社稷,共立功勳;
「三者,聖上一意重用軍使,乃聖君之仁德,可身為人臣,又怎可不為聖君憂慮,豈有自己獨享功名,反讓聖君為自己承受指責的道理?軍使主動辭讓首功,其實於聖上也是大有好處。」
這番話可真算肺腑之言了。
張濬其實並未說得十分明白,但張承業又如何聽不出來。
無論怎麼說,他都是宦官出身,如今滿朝聞宦官之名人人喊打,在這種情形下他領了頭功,不知當承受多少人的汙言穢語。
這些其實都算不得什麼,康承業也不會將旁人的言論放在心裡,可要因此讓天子承受汙名,卻是他無論如何也不能釋懷的。
便是其中涉及到孫惟晟那點理由,也足以讓他讓出首功。
如今雖剷除了閹亂,可京內也只剩滿地狼藉,其中真正能為天子分憂的,又有幾人哉?康承業寧願半分功名也不要,只要能拉攏孫惟晟的鹽州兵,讓他和自己一道為天子效勞,為朝廷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