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守信與楊守業兩位“忠臣”跪於延英門下。
李曄望著他們,當然得對他們“恕罪”。
非但如此,還得當眾獎賞他們急於“救駕”的“忠心”。
這是他這個天子應當做的。
想要除去一個亂賊前,得先安撫住他;到了要除賊之時,就更得要獎賞他,讓他先自我迷失……
就眼下的局勢而言,能在楊守信陳兵禁外、且禁內毫無防備的情況下,逼得楊守信主動請罪,當眾向他跪拜臣服,已是巨大的勝利……
但李曄也沒有立即“獎賞”楊守信。
得讓楊守信多跪一會兒。
得讓城樓上下的所有人、所有軍士,都看清楚了,看仔細了,他才是大唐天子,是這天下萬民的主子,縱使楊守信這般手握重兵的人,也只配戰戰兢兢地跪伏在他身前,乞求他的寬恕……
七月正酷暑,火紅的太陽毫無遮攔地暴曬下來,想必,跪在地上也挺難受的。
時間差不多了。
李曄才緩緩道:“楊愛卿謹守人臣之禮,方擊潰右軍亂賊便前來救駕,自是有功之臣,朕自當封賞……”
下面的楊守信、楊守業心裡一鬆,忙大聲謝道:“臣,楊守信\楊守業,拜謝聖上。恭祝聖上萬年!”
李曄點了點頭,再道:“然而,今閹黨賊首雖除,餘孽仍於京內猖獗,京城百姓仍飽受其禍亂,還未到論功行賞之時……”
言及此處,李曄朝身後招了一下手。
丁丑將已處理好的西門重遂、王仲先、韓全誨三人人頭呈上,先大聲報上三人姓名,“內樞密使西門重遂,右神策軍統軍、右監門衛將軍王仲先,內侍省常侍韓全誨,三人禍亂京城,意欲犯上作亂,謀圖不軌,幸得聖上聖明,眾卿用力,今斬得三人人頭在此。”再按照李曄的意思,將三顆人頭一字擺放在最前方的三處垛口上,好讓下面的人看得更清楚。
而隨著這三位大宦官頭顱的展示,下面的玉山軍卒們眾聲鼎沸,終於喧鬧起來。
哪怕是最底層的軍卒,也聽過這三人的赫赫大名,也知道這三顆人頭意味著什麼。
若只能官職權勢,除已前赴劍南的楊復恭,整個京城中,已無人能居三人之上,包括他們的主將楊守信……
所有玉山將卒,都只覺得膝蓋一軟,不自覺地就朝城樓上跪拜下去,山呼萬歲。
“諸卿、諸健兒,起身。”
待得山呼聲漸歇,李曄再招手道。
“閹黨賊首已除,然禍亂於京內的閹黨賊從仍在,尚需諸卿、諸健兒用力,待閹黨徹底剪除,爾等再來此地,朕當親自為爾等論功封賞。”
“聖上聖明!”
城樓下的將卒們齊齊再拜。
再度起身時,楊守信亦徹底冷靜下來,再朝著城樓上天子表述忠心和與除盡閹黨的決心後,便趕緊帶著他的玉山軍匆匆離開……
一直逃出建福門,楊守信仍後怕不已,使勁地擦了一把又一把額頭上不斷滲出的汗水。
回想自己與右軍苦苦鏖戰一日一夜,好不容易擊退了右軍,完成了義父臨行前的託付;在天子這邊,也算是剪除閹黨有功,進官加爵本唾手可得……怎麼就落到了眼下這個地步?
再看向跟在自己身邊的楊守業,楊守信氣不打一處來:“都是你幹得好事!”
現在倒把所有過錯都推到我身上來了?
若不是你也正有此意,難道我還能綁著你來?
再說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既要謀大事,就得提前想到事不成後的退路……
楊守業嘴上不敢忤逆楊守信,但心裡也是憋了一肚子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