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的訃告只能佔據報紙的最邊角,甚至連名字都不能出現。
“哦?這就是你的憤怒嗎?”諏昉的聲音之中充滿了失望,“因弱者受難而感到憤怒,即便你自己也是那般弱小,這樣的憤怒,真是無趣啊。”
“像你這樣的人,傷心的時候又是什麼樣的呢?”
代表悲傷的記憶是藍色的,有許多片,分散於白色的霧氣之中。
隨著諏昉的指尖劃過,林間感覺周遭的風景迅速變換。
他又從醫院轉移到了墓園之中。
那是他十歲的時候,在父母去世六個月後,第一次,一個人,拿著白色的花朵,站在了父母的墳墓前。
他低著頭把花放在地上,也不哭,就這樣站著,從下午一直站到黑夜,再一個人,費力地騎著父親留下的腳踏車,回到空無一人的家中。
從十歲到十八歲,每一年,他都會來到此地,每一年,他都會沉默地站在墳墓前,被巨大的,無聲的悲傷擁抱。
還有很多不被注意到的時刻,與其他的情感相比,難過是模糊的,細小的,就像魚肉中的小刺,能帶來煩悶,也能帶來如針扎般的痛苦。
“如此濃郁的感情。”諏昉的臉上露出了滿足的笑,“那麼接下來,就是我最喜歡的時刻了,讓我細細品嚐一番,你的恐懼。”
諏昉的雙手雖然是狗的蹄子,卻無比靈巧,在那片白霧之中不斷翻找著。
可它卻怎麼也找不到代表恐懼的黑色碎片。
“嗯?沒有恐懼?世間怎麼會有無懼之人?”
“那就再挖深一點。”
它渾身亮起黑光,竟是直接消失在了那片白霧之中。
而此刻,林間頭痛欲裂,幾近昏厥。
他的意識,在這劇痛之下,已經無法再隨著諏昉的挖掘而進入記憶之中了。
在白霧的最深處,諏昉終於找到了一塊小小的純黑色碎片。
“原來你的恐懼藏在這裡,真是美妙的氣息啊。”諏昉愉快地笑了起來。
它進入了這段記憶之中,感受到了周圍濃郁的恐懼氣息,興奮地戰慄了起來。
此刻出現在諏昉眼前的,是一幢大樓,那棟樓的外牆漆黑一片,周圍有嗆人的煙味,似乎剛剛被烈火燒過。
在人群的圍觀視線下,一副又一副蓋著白布的擔架正載被抬出。
人群的角落裡站著一個穿著黑色衣服的小男孩,那正是十歲的林間。
諏昉覺得林間似乎朝著自己望了一眼,但它很快便打消了這個可笑的念頭,這可是在記憶之中。
已經成為既定現實的記憶,又如何會隨著自己的拜訪而更改呢?
似乎覺得這個場面有些無趣,諏昉的眼中亮起紅光,時間瞬間向後推移了三個月。
那時,房子已經做了最基本的修繕,不過搬回去住的沒有幾戶,林間是其中的一個。
跟在林間的身後,諏昉緩緩踱了過去。
還是個半大孩子的林間揹著書包,乘著電梯上了樓,自己給自己做了飯,又洗了澡,這才坐在了沙發上,看起了電視。
一切似乎都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