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那些站出來附議的大臣心裡俱是咯噔一下,腿肚子有些發軟,對自己這般冒冒失失的行為感到懊悔不已。
慶帝用的是「家裡」和「溜達」兩個詞,而不是刺殺和私闖皇宮,這便擺明了不會深究的態度。
如此莊嚴的金鑾殿,如此威嚴的皇帝,卻說出「瞎溜達」如此輕佻的話,再聯想到申小甲入殿時居然連跪拜之禮都免去了,怎能不讓他們膽戰心驚!
站在大殿右側最前方的右相謝忠瞟了一眼那些「傻冒」的大臣,然後繼續半閉著眼睛,置身事外,一點想摻合這些破事的慾望都沒有。前兩日,他便從某些渠道得到了許多有關申小甲的隱秘,其中有一條尤為醒目,皇帝是和申小甲一起乘船回來的,還一同在那間破祠堂裡睡了一夜。
這種關係何等親密?這裡面的故事何其複雜?
再加上,最初欽定辦案官員時,皇帝那種曖昧的態度,傻子才會冒失地站在申小甲對立面,讓皇帝難做。
那魏長更當然不是傻子,此番作為,明顯就是為了幫皇帝釣魚,藉機敲打一番某些見風使舵的蠢驢罷了。
謝忠不動聲色,站在他身後的那些大臣自然也都眼觀鼻,鼻觀心,彷彿不在金鑾殿內一般。
就在這一句話的間隙裡,大殿內氣氛突然變得極為詭異。
申小甲並未察覺到這種詭異,因為在他的印象中,他那個做皇帝的三弟平素就是這般說話的,而眼前高坐大殿之上的這人正在扮演他的三弟,所以一切非常合理,清了清嗓子,微笑著說道,「臣眼睛沒瞎,怎會大晚上跑到宮裡來溜達?」
左相魏長更冷哼一聲,幽幽道,「你的意思……我是在信口胡說冤枉你咯?」
申小甲有些搞不清楚魏長更為何今日這般針對自己,眉尖微微皺起道,「左相要是這麼想,我也沒辦法。」
這句話聽著有些耳熟,左相覺著自己似乎經常在哪裡聽過,或者某段時間自己經常用過,登時心中生出幾分惱怒,「空口無憑,那咱們就拿事實擺證據吧……」轉身面向慶帝,忽然高聲道,「臣斗膽請求陛下傳召禁衛軍統領晁牙入殿一議!是非曲直,自有定論!」
慶帝輕輕嗯了一聲,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表情,淡淡道,「宮裡來了刺客,禁衛軍統領晁牙確實是最清楚對方底細的人,畢竟正面交手過,總不至於一丁點東西都沒看出來……那就讓晁牙趕緊滾進來吧!」
旁側的小太監立即領命,扯著尖細的嗓子高喊道,「宣,禁衛軍大統領晁牙!」
片刻之後,晁牙從某名宮女手中接過一個蓋著黃布的木盤,便急匆匆地來到了金鑾殿,在與四皇子和劉洗擦身而過時,微微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而後便大步流星地踏進殿內,單膝跪地,低頭行禮道,「臣,皇城禁衛軍金吾將晁牙,拜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慶帝看著這名忠心耿耿守衛皇城十年的部下,滿意地頷首道,「起來吧,你也是跟著朕曾經征戰沙場的老人,不用這般多禮!」
晁牙依舊單膝跪在地上,眼神冰寒地瞥了申小甲一眼,意有所指道,「君是君,臣是臣,該有的禮節怎能少,陛下雖然大度,但咱做臣子的卻不能不懂事!」
申小甲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偷偷對著晁牙豎起一個大拇指,卻並沒有要下跪補上跪拜之禮的意思。
慶帝輕輕咳了一聲,「好了,朕讓你過來,不是示範君臣之禮的……朕且問你,昨夜闖宮的賊人是誰可有眉目了?」
晁牙恭謹地答道,「回稟聖上,已有眉目!昨夜闖宮的總共三人,在御書房放火行兇的是一名瞎子,此人很可能便是江湖上聞名已久的老瞎子吳廣義,天字殺手榜第四……」
「有
關瞎子的問題,昨夜你已經向朕說明得很清楚了,不必再重複,」慶帝出聲打斷晁牙的話,輕聲道,「朕比較感興趣的是其餘二人的身份,方才左相說血衣侯是其中一名刺客,你覺得呢?」
晁牙抬眼看了看左相,然後又很快地垂下腦袋,「臣不敢妄斷……」忽地揭開蓋在木盤上的黃布,聲如洪鐘道,「但臣在宮內尋到一些蛛絲馬跡,或能以此順藤摸瓜,揭露刺客的真實身份!」
黃布被掀開的那一刻,申小甲雖然早有設想,但心跳還是驟然停頓了一下,後脖子一陣發涼。
木盤裡的當然不是蛛絲或者灶馬爬過的痕跡,而是一角青布衣衫,以及一個染血的大饅頭。
殿內頓時隱隱傳出些微議論,許多大臣都聽聞過有關昨夜刺客闖宮的傳言,此時見到那角衣衫竟是青色的,大為意外,也滿是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