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過旱鬼嗎?”
駱蟬衣有意放低了聲音,原本吵嚷的人群不約而同地屏息靜聽,一時間竟安靜得像沒人似的。
中年男子的說話的聲音也不由壓低了,猜測道:“就是讓我們乾旱的鬼?”
駱蟬衣點頭:“不錯,沙虎縣為什麼一直不下雨,就是因為他一直盤踞在此。”
那位大叔突然機靈道:“是白無常老爺收服了他?”
駱蟬衣用讚賞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又道:“不過不是收服,只是趕跑了他,旱鬼活了幾千年,又不是你家種的大白菜,說收就收。”
眾人中有幾人笑出了聲,但絲毫不敢造次,聲音十分控制。
大嬸憂心地“嘶”了一聲:“只是趕跑了,怕是以後還要回來喲。”
擔憂的情緒在眾人只見傳播開,人人臉上都發起愁來,不知如何是好。
“那旱鬼為什麼留在沙虎縣這麼久?他待一陣子換個地方還好說,總不能可一個地方糟蹋,人還怎麼活。”有人開始了抱怨。
旁邊人也應附道:“對啊,怎麼去那洪澇的地方多呆呆。”
駱蟬衣贊同地點頭:“說得好,那你們不妨猜猜,為什麼旱鬼喜歡沙虎縣?”
她這樣問,顯然是知道底細的,人們臉上的神情都有了變化,有的發怔,有的凝重,有的交頭接耳低聲議論起來。
男子思量片刻,道:“難道是沙虎縣犯了什麼規矩,我們卻不自知。”
駱蟬衣看了他一眼,沒有直接答是與不是,只說道:“之所以常駐沙虎縣,只因這裡陽盛陰衰,利於那旱鬼休養生息。”
“陽盛陰衰?”
眾人一頭霧水,有的人說是因為風水,應該把前面那座山移了。
有的人又說柳樹屬陰,以後每家門口都要種上柳樹。
還有人說日為陽月為陰,每月十五都要拜月……
“噓!”駱蟬衣將一根細長的手指豎在唇邊,示意眾人。
大家都十分配合,立刻安靜下來,靜到聽見了樹上的鳥啼。
除此之外,只聽東偏房內傳來爭吵的聲音,聽起來是他家的二兒子。
“你的嘴什麼時候能改改,道長的事你都敢出去亂說。”
另一個女聲柔弱地說了句什麼。
換來男人更加兇暴的語氣:“半句都不能說,上次為什麼打你,你都忘了,我看你皮又癢癢了,今天你別吃飯了……”
駱蟬衣聽著刺耳的聲音,打量著眼前一張張男人的面孔,但他們並沒有什麼異常,似乎覺得這樣教訓自家媳婦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賣菜的大嬸第一個有了反應,瞪向自家男人:“你要敢這麼對我,我就跟你拼命。”
大叔一臉委屈:“你別這麼對我,我就謝天謝地了。”
這一句話,引起眾人的笑聲,那笑聲中包含了滿滿的嘲諷,嘲諷他不像個男人,嘲諷他像老鼠怕貓一樣怕自己婆娘。
駱蟬衣在心裡暗暗嘆了一口氣,不禁有些失望,人的觀念是會生根發芽的,看到的是一根草,實際是參天大樹。
她也忽然想明白,為什麼當時看到賣菜的大叔大嬸,會感到幸福,因為他們之間沒有絕對的壓制。
你會罵我,我會還口,你會動手,我會防守。
兩個人長相廝守,一定是平視著對方的。每一次退讓,不是因為不敢,而是寵溺。
眾人之中,唯有一個男人沒笑,正是站在駱蟬衣面前的中年男子,他神色深沉,半垂著頭,微微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