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不害此人,可以說是最早系統的提出“帝王心術”這一概念的人。
他認為君主應以“獨視”、“獨聽”、“獨斷”的手段來進行統治,也就是“獨視者謂明,獨聽者謂聰。能獨斷者,故可以為天下之主。”君主們應當以“方寸之機正而天下治,故一言正而天下定,一言倚而天下靡。”屬於不折不扣的專制獨裁主義思想。
總的來說,後世那些什麼《領導學》、《厚黑學》之類的東西,基本上它們的祖師爺就是申不害。
用簡單直接的三個字來概括申不害的學說,那就是“心機狗”。
但是申不害此人思想的侷限性在於過於強調和重視玩弄權術之道,過於專注在如何去控制官僚系統,這其實並不是一條正確的道路。
任何一位雄才大略的君主,那都不可能只依靠陰謀詭計就登上這個世間的巔峰。
申不害的“權術”,就太過強調了陰謀詭計,重“術”而輕“法”,無形中忽略了堂堂正正,小看了光明正大,也將韓國導向了一條歧路。
同樣是啟用法家人士變革,“重術而輕法”的韓國與“法術並重”的秦國,可以說是極為鮮明的對比。
也正是因此,雖然韓國曆代國君對於國家的控制力都很強,但韓國的國力卻一直都上不去,導致一直以來穩坐戰國七雄吊車尾的位置,不得不說這正是申不害一派學說的弊病所在。
即便如此,韓國曆代國君仍然將申不害學說奉為圭臬並身體力行,韓王然也不例外。
所以到了現在,即便韓王然精明不下於乃父,但韓國也仍然只能穩坐戰國倒數第一的交椅。
精明的韓王然看著面前的馮亭,心中也是頗有感慨。
馮亭,忠臣啊。
老實說,在一開始的時候,韓王然想要派去替換靳黈的頭號人選並不是馮亭,而是另有其人。
但是那些人都拒絕了韓王然的要求,甚至有些人在拒絕之後就連夜舉家逃亡,想要逃出新鄭。
當然了,這些想要逃跑的人,後來統統都被斬了。
之所以如此,主要是這年頭的人雖然實際上都不太要臉,但表上面卻都很注重名聲,也就是所謂的既要當婊子又要立牌坊。
這種率領著韓國上黨郡降趙的事情一干出來,那就是韓國的叛徒啊,傳出去這名聲實在是太難聽了!
所以在那個時候,韓王然突然發現自己的帝王心術遭遇了一次挫折。
或許韓王然的權術能夠讓大臣不敢背叛,但是卻並不能夠讓大臣們死心塌地的效忠於韓王然。
唯一一個敢於挺身而出的,就是如今韓王然面前的馮亭。
甚至韓王然心中都很清楚,馮亭並不是因為忠心而挺身而出的。
馮亭是因為出生於上黨郡,所以希望能夠以一己之力拯救上黨軍民,這才接受了這個註定要揹負罵名的任務。
一想到這裡,韓王然的心中就不由得有些黯然。為什麼寡人的韓國之中軍民百萬,卻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死心塌地的效忠於寡人!
韓王然心中無數念頭來回激盪,但臉上卻一絲表情都沒有,目光冷厲,緩緩開口。
“馮亭,爾為韓國叛臣,何敢重歸新鄭,莫非覺得寡人不敢誅爾三族乎!”
馮亭聞言緩緩平身,目光平靜的看了韓王然一眼。
就連趙丹都並不知道的是,馮亭的心中,其實對於韓王然並沒有多少忠誠度可言。
事實上不止是馮亭,整個韓國的大臣之中,能夠對韓王然忠心耿耿的都沒幾個。
原因也很簡單,誰會喜歡一個每天就知道玩心機,一天到晚算計這個算計那個,卻根本不把心思放在公司發展上的上司呢?
在韓王然這樣的上司手底下幹活,不但朝不保夕,而且隨時都有可能腦袋搬家,就這樣韓王然還想要忠誠?簡直是笑話!
馮亭之所以願意揹負這個叛徒的罵名,只不過因為馮亭是上黨人,只不過因為此刻秦趙百萬大軍對峙的長平,就是馮亭的家鄉!
為了自己的家鄉父老,馮亭可以放棄一切,甚至獻出生命也都在所不惜,區區罵名又算得什麼?
也是為了家鄉父老,所以馮亭的心中很清楚,自己無論如何也要說服面前這位專注於玩弄權勢的韓國國君,為趙國擊敗秦國獻上屬於馮亭的一份力。
否則的話,包括長平在內的整個上黨,就要落入秦國的統治之中了!
馮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緩緩開口。
“大王此言,大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