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者為天,似穹廬,如傘蓋,空空曠曠蒼蒼茫茫,未知盡也,共分九重;華者為星,燦其表,熠其輝,與日月常伴,同樣分為許多種。孔瓊樓從詩仙口中得知,當飛昇者走出界棺的那一刻,天上便會為其點亮一顆星辰,是為命星。
據說,死亡世界共有九重天闕九重星,分別代表一大境界!
但就連聖古至尊,也沒有能力將命星升到最高天。
雲端彼岸,緊鄰大地的那一重天闕,呈現泣血本色,天衣暗紅,故喚作“絳霄”。位於降霄內的星辰,則為“絳星”或“絳宮”,星體大小因人而異,孔瓊樓的命星便在那裡某處,天地相隔,與他心生感應。
命星是獨一無二的,由神秘無上的九霄規則所主導,與飛昇者的氣數息息相關。達到一定層次後,甚至能透過與星辰溝通的方式,神識蒞臨天域,與星辰共演玄黃,藉此鎮殺四方!
人死,則星滅;
星熄,人亦亡。
“過不了多久,你與命星之間的維繫會越來越強,屆時便能看見屬於你的星星了。但能不能在死界活下去,皆憑造化。”
孔瓊樓不置可否,望著驚心動魄的白骨大地,憋在心底的疑問一股腦兒爆發:“恕晚輩斗膽,仙上能否告知,鋪滿大地的屍山由什麼力量造就?嵌在界棺上的浩大兵器,屬於何等存在,為什麼要試圖毀掉界棺?一旦成了,晚輩所處下界的飛昇之路豈不徹底斷絕?!”
詩仙皺眉:“哪來這麼多問題?”
孔瓊樓報以微笑,欠身道:“詩仙換了我的位置,問的只怕更多。”
能邂逅這樣一位大人物,也算千載難逢的機緣。詩仙既然沒有表露惡意,他自然要打破砂鍋問到底,把該問的都問了,知道的越多越好。詩仙不答,上上下下重新審視孔瓊樓一番,見他臉上掛著幾分玩世不恭的笑,似乎有些不爽。
“你笑什麼?”
孔瓊樓察言觀色,其實還是挺怕他的,畢竟實力在那擺著。他立馬收斂笑容,故作嚴肅道:“詩仙不許,那不笑就是了。”
詩仙怒道:“誰不許你笑了,我有那麼小氣?!”
孔瓊樓啞然,笑臉復燃,心存討好:“咳咳……晚輩不是那個意思。”
詩仙愈發不爽,吼道:“咦,你還敢笑,有什麼好笑的!!!”
頜下的美髯直接豎了起來,紫氣磅礴,由口中噴薄而出,竟把他所說的幾句話聚為斗大實體,隨風遠去。隆隆之中,白骨大地劇烈震顫,竟被一嗓子喝出許多深不見底的裂縫,蛛網一樣向外擴散……仙人吐氣成字,大地拜服。
笑怎麼了?!
孔瓊樓天生愛笑,這是他與生俱來的性格,犯了哪家的王法?
完了,這酸文人果真是瘋的,像是要發神經!
許多年前,詩仙還不是仙,只是一介朗朗少年,寫蹩腳的打油詩,對遠方念念不忘。
與眼前的青年一樣,為了追尋永生大道,毅然闊別詩酒人間,證破蒼天,可這裡並不是他嚮往的那個仙界。縱使多年以後,時過境遷,少年在死界揚名,留下無數膾炙人口的詩作,走遍白骨鋪就的荒蕪,做了至尊,成就仙位,早已記不得年少時的模樣和故鄉的紅顏,但剛飛昇時的那抹失落……卻縈繞心頭,歷久彌堅!
他只是搞不懂,來到這個讓人失望的世界,孔瓊樓為何還笑的出來?
孔瓊樓心懷忐忑,暗中問候詩仙祖宗,哭喪著臉道:“那、那要不然我給您哭一段?我哭起來也很有看點的,詩仙若是喜歡……”
“哈哈哈……你這豎子、雜碎、孬種、匹夫、小王八蛋!”詩仙狂笑,變起臉來比翻書還快。信手拍拍身邊的白骨堆,示意他坐過去,“來來來,就憑你這討打的舌頭,賞你酒喝。”
罵人不對,但孔瓊樓還是決定忍了。
接過詩仙遞過來的陶製酒罈,尚未送至嘴邊,便被一股醇香之氣燻得夠嗆。
仙人所贈,必然勝過人間所有佳釀,酒確是好酒,只是太烈。但對於嗜酒的人來說,即便裡面摻了毒藥,喝了會死,也還是要嘗一嘗的。孔瓊樓同屬此道中人,初聞酒香時,就已偷著咽口水。可他捧著酒罈仰頭控了控,才發現壇內已然見底,那還喝個屁?!
扭頭震驚道:“這、這、這……空的?”
欺人太甚!!
不鹹不淡的辱罵姑且忍了,但這種喪盡天良的事卻絕對忍不了。剛要破口大罵,可就在這時,壇口邊緣落下一滴酒漬,混潤如一,玲瓏幽綠,正巧掉進孔瓊樓嘴裡。純淨磅礴的能量滾入喉嚨,一路點燃五臟六腑,頓時感覺整個人都要燒將起來。
“好酒……”
孔瓊樓全身面板開始轉紅,醉意熏天,一個“酒”字還沒來得及說完,就暈了過去!
詩仙淡定地斜他一眼,啐道:“草包。”
也不知過去多長時間,孔瓊樓詐屍般醒來,詩仙仍坐在身邊,望著那座巍峨的界棺出神。
“我、我醉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