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瓊樓殺紅了眼,不容辯駁,就跟子衿先生扭打在一起。對方躲不過,也只能還手。好端端一個先生,竟讓他弄得無可奈何,扯住了長鬍子不說,還一連吃了好幾記撩陰腿。可彼此的拳腳落在身上,卻一點也感覺不到疼。
“混小子,你往哪踢,信不信孤殺光你的同伴!!”
“你還敢嚇唬人?!”
抬手便要賞他一個大耳光,但身邊冷不丁就出現了兩條腿,屬於第三個人。那是一個乾癟癟的小老頭兒,白首白鬚,佝僂著身子,俯視橫倒在虛無中廝打的兩人,呲牙一笑,卻是少了兩顆門牙。
“還不撒手!”
子衿先生掙扎起身,整了整衣襟,以他的尊崇身份,想不到竟會跟一個小潑皮在這種境地下滾作一團,傳出去恐會被聖古的至尊笑話死,成何體統。孔瓊樓暫時鬆開他衣領,轉而爬起來打量身前的小老頭兒,怎麼又蹦出來一個?!
這副賣相,也算深刻,無論在死界還是紅塵,他都從未見過。
假如是幻術作祟,擾亂了自己的思維,那怎麼會幻想出一個從未見過的人?魚頭人若真懂幻術,又怎會被自己打個半死才施展邪法?而且,太玄經鎮破邪妄,加持了慧眼明珠後,豈是輕易能被迷惑?!
好像不太簡單。
“哦,我知道了,這裡跟楚平王的永生鬼地是一個套路!”
子衿先生被他駭了一跳,狠狠瞪他兩眼,對小老頭兒恭敬持禮:“與先行者見禮。”
乾癟老人道:“後來人,免禮免禮,大家都是同道,你這個樣子,小老兒受不起。”
“饒是天地受不起,您也受得起,後來人再拜!”
原來……子衿先生深藏不露,卻也拍得一手好馬屁。
他接連作揖,湊足了三拜,才信手一指孔瓊樓,問道:“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你想見我,我想見他,索性一起湊個熱鬧。”
乾癟老頭兒圍著孔瓊樓轉幾圈,前前後後把他打量了個遍,甚至伸手掰開他的下巴,看了看牙口。樂道:“果然是生死同流,加諸一身。像你這樣的小娃兒,或許還真能翻出幾朵浪花來。但你這條路,比小老兒還要坎坷,心疼你半個剎那。”
孔瓊樓想躲,卻躲不開,搞不清狀況索性不說話了。心裡卻道:“我跟你又不認識,也不是牲畜,看的哪門子牙口?心疼我,還半個剎那?一彈指都有十個剎那了,你這哪是心疼,分明是滑稽。”
他正盤算著怎麼脫困,乾癟老頭兒卻突然對他說道:“天長地久!”
孔瓊樓被他那雙昏花老眼看的渾身不自在,遲疑道:“花、花好月圓?”
“天地所以能長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生。是以聖人後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你那白首太玄莫要太刻意了,本想邀你多聊幾句,可你來的卻不是時候。走吧,再不走,就要死了。”
扔下這句,乾癟老頭兒便不在理他,轉身向前走。
“後來人,你是不是想跟小老兒打聽事?”
子衿先生頷首,扭頭對孔瓊樓喝道:“上古道祖相授機宜,還不謝恩……回來以後,看我怎麼收拾你!”
撇下他,匆匆跟上。
上古道祖?!
孔瓊樓神臺大震,想到詩仙提到過的太玄經來歷,乃是他朋友夢中與道祖相遇所得。又想起智障牛說的,他不能提前修太玄,是因為不相通道無所不在……剛要對前面喊話,卻覺得眼前一黑,再無玄妙,被無盡的痛苦籠罩全身!
……
他,沉在湖底。
枉死魚躺在身畔,業已死去。
左肩劇痛,枉死魚臨死前用大嘴咬住他的肩頭不鬆口,有幾根長釘尖牙把肩胛貫穿。但對方的模樣更慘,少了半邊身子,脖子上魚鱗翻卷,被牙齒撕下大片血肉,孔瓊樓的一根手指還深深插在它眼珠內。
一場連牙齒都用上了的惡戰!!
可是,儘管慘勝,但死亡湖水帶來無窮的壓力,使人動彈不得。甚至已經灌入肺腑,他眼見也要不活。傾盡最後一絲力氣,把侵入體內的湖水逼出,伸直舌頭去夠嘴邊那塊幽藍的葬石。
枉死魚死後,腦頂的葬石自動從短鬚上脫落,離他兩寸遠。
就是這兩寸,上輩子的力氣都用光了也夠不到。舌尖生疼,先前為了保持神智清明,那一下,幾乎沒把自己的舌頭咬掉!
此法不通,他便頂著無窮壓力,勉強執行神牛吐納法,葬力隱隱被牽動,意識再次彌留之際,才成功挪動了一下腦袋,把那塊葬石吃進嘴裡,開始用更快的速度煉化。
大約過了半日,孔瓊樓翻起身子,跌跏趺坐。
攢夠整日,幽藍葬石已被煉化三分之二。
把龍筋和酒罈收好,嵌在枉死魚胸膛的赤陰鐵也被摳了下來,著手清理左肩傷口。
魚嘴掰開,幾根長釘脫落,深深嵌在骨頭中,只好一根一根的往下拽。這隻死物,真是牙尖嘴利,那幾根牙齒含有死亡劇毒,若非自己體質特殊,單憑死湖之誰和這些尖牙,怕是也早就一命嗚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