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非心這話說的十分傲氣,雲天河聽後卻並無什麼異樣,而是繼續幹著木匠活,並說道:“你的劍呢?”
梅非心尷尬的一笑,遂即又繃起臉來,說道:“一會兒就到。”
“哦,我的劍在門後,那撐著門的就是,你自己看著折吧。”
梅非心猛的一回頭,見當真有一把劍依在院門,免得叫風吹的搖擺不定。
那劍有些陳舊,通體烏色,難怪傳言是玄武之血淬鍊的,還真像極了龜殼的顏色。
梅非心嚥了嚥唾沫,疑惑道:“這把就是貪狼?”
雲天河點點頭,說道:“是。”
梅非心笑了笑,說道:“好,那等等吧,等我的劍來了,對了,我還要去找一個人過來,答應了帶他來看我倆比劍的。”
雲天河手中的活計突然一停,抬起頭來看了一眼梅非心,他這一抬頭,才看清了那張臉,不算英俊,卻有幾分剛毅之色,怎麼說,至少要比李落凡更像正派。
雲天河說道:“我不會和你比劍的,你若要折,劍在那裡,你自己砍著玩便是了。”
梅非心眉頭一緊,上前幾步說道:“那叫什麼比劍,豈不是成了兩塊鐵互相砍?這真是侮辱了你我手中的劍?”
雲天河搖搖頭,說道:“劍不在我的手中,劍在你的手中,我不拿劍,不算侮辱。”
梅非心冷笑道:“文字遊戲很好玩嗎?劍,只有劍法才能增強它的威力,你不使劍,這對它來說不公平。”
“你錯了,劍就是劍,劍法就是劍法,好的劍只能承受你更精深的劍法,並不會像你說的那樣,況且我也沒想去贏或者輸,什麼公平不公平的。”雲天河活計做完,自案上取下一片螺旋木片來。
雲天河拿著木片走像院子裡的一棵竹,又折下了一根竹。
梅非心還在琢磨著他的話,俄頃,他想好了一肚子的詞,開口說道:“我不以你過去的威名來壓你,我知道,你這樣的高手定然已經看破了紅塵,會說一大堆的機鋒。但我只想說,劍最好的宿命,從來不是像這樣依著門,要麼血光寒刃,要麼劍折兩半,別的,都是侮辱,你便當是為這把劍和自己做個了結,你我最後比一場,如何?”
雲天河一邊將木片按在竹子上,一邊聽著梅非心的話,直到他說完,雲天河的小物件也做好,活像一隻蜻蜓。
雲天河將這物件在梅非心的眼前晃了晃,笑了笑,又以雙掌一搓,只見那小物件竟然旋轉騰空,一直飛,一直飛,飛過了梅非心,飛出了院子,飛到了雲端。
“我沒看破紅塵,我只是不玩了,你說的或許都對,但劍,從來不會告訴你它想怎樣。”雲天河頓了頓,慘笑了一聲,繼續說道:“你有試過嗎?拿著你認為最厲害的東西,卻眼看著親人慘死在面前,那種……那種無力……那種絕望……”
雲天河仰起頭來,看著那漸行漸遠的影子,悠悠道:“什麼神劍,什麼玄武,什麼堂主,什麼人間……”
破軍劍至,貪狼依舊杵在那裡。
明明是齊名的兩把神劍,可命運卻遠遠不同。
可這又如何?
天機迷城的夜,像極了山間小路的苟且,都是在你猝不及防之下,會被人突然間蒙上一層黑暗。
千里樓中,梅非心坐在了陸小涼的面前,突然間的漆黑令他眨了眨眼,這才回過神來。
“你說什麼?”
陸小涼撇嘴笑道:“合著你都沒聽?”
梅非心歉意的笑了笑,說道:“對不住。”
“沒事。”陸小涼很是灑脫,無奈只好又說了一遍。
他道:“雲天河是經歷過正邪之戰的,所見所聞所感,必然是我們無法體會到的,你也不用太過在意,不比就不比了。”
梅非心擺擺手,面容蒙起一層憂愁來,眼看著一個像是月亮的東西,緩緩的升到這夜空,他道:“你不懂的,師父說過,這三把劍不該出世,就好比那‘矛與盾’的故事,既然我有破軍他有貪狼,那這宿命就應該和矛盾一樣,以子之矛陷子之盾。”
陸小涼撓了撓頭,遂即起身,很是熟練的按著牆,壓出兩杯水來。
一杯遞給他,梅非心正要去接,卻見另一杯也遞給了他。
陸小涼笑道:“佛家人給人講道理時,都喜歡以水來舉例,我也照貓畫虎好了。這兩杯水,一杯是你的破軍,一杯是他的貪狼,告訴我,你現在想怎麼做?”
梅非心看了看兩杯有些溢滿的水,說道:“你知道我想怎麼做的,你就不怕淹了你這?”
陸小涼一抬手,說了一句“儘管來”。
梅非心笑了笑,將一杯水倒入另一杯裡,瞬間水溢到了桌面,再經木紋引導滑落,滴滴答答的,倒也好聽。
“然後呢?你要說什麼?說溢位來的分不清是我還是他?想說兩敗俱傷?還是本是同根生?”梅非心看著陸小涼的眼,笑的有些無奈。
陸小涼頗為鎮定,沒有因為他的搶白而慌神,反而慢悠悠的說道:“都不是,很簡單,你再將水倒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