艙門緊閉,並不寬闊的聖者居住艙門前和長廊中擠滿了兒童和婦女,法赫勒最忠實的族人領袖和軍官們也在此焦急的等候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在這場冗長的父女對話中,阿赫裡曼那狂暴的輻射鋒面已經離阿胡拉越來越近。
此時,撤離艦隊中能夠遷躍的船隻都已盡皆離去,只有這艘滯留至最後的法赫勒的指揮艦,還在默默陪伴著那幾十艘失去遷躍能力,卻仍是拼命向星門方向以常規方式行駛的艦船。
艙門開啟,薩密爾.法赫勒孤身一人從室中走了出來,她面色沉靜,眼角雖仍顯溼潤,她卻並不遮掩那些哭泣的淚痕,反而高高昂起頭,向著門前的一位軍官道:“巴迪勒艦長,您可以執行遷躍程式了。”
“聖者呢?”一名軍官小心翼翼的向薩密爾問道。
“父親在那裡。”薩密爾指著長廊舷窗外,那艘正與指揮艦並肩飛行的殖民飛船,此刻,一枚純白色的藥丸逃生艙正在進入飛船的牽引立場範圍,並迅速的被那黃色的光束拉了進去。
“什麼?”所有明白過來的人都撲向舷窗,婦女中有人開始哭叫,軍官們也是驚異無比。
“父親從前說過,要永遠和最苦難的凱茲米亞人在一起,而現在,他正在完成他所說的諾言。”薩密爾嘴唇顫抖著,望向舷窗外那艘龐大無匹,卻又在這場災難中,一無是處的殖民艦船。
此時,擁擠艙道中,共和國軍官們齊齊圍攏,向薩密爾大聲表達著疑惑和不解,但她卻完全不予理會,只是輕抬柔荑,將臉頰邊的絲質面紗重新掛起,遮擋住那張再次開始抽噎的秀麗面容。
……
大型殖民飛船薩利曼號,飛船中心內有一間佔地廣闊的圓形大廳,這艘飛船之前停泊在地下城市的出口處,原本是一間用來向真神禱告的寺廟。
飛船大廳的牆壁和穹頂上有著各式各樣精美的圖案,心靈手巧的阿胡拉凱茲米亞人將古蘭書中的寓言,與數百年傳承的族群歷史畫滿了整間寺廟。
大廳的白色地面此刻坐滿了人,環繞大廳的七層居住艙室外,也都是密密麻麻,人頭攢動。
法赫勒站在白色大廳禱告高臺的正中央,環顧四周,發現遺留下來的大多是已上了歲數的男性和老年婦女,所有人的眼睛都齊齊盯著他,要聽他發表最後的演講。
“我的兄長,我的姐妹們。”法赫勒掃視臺下,發現許多關切的注視著他的熟悉面孔,正是當年首批響應他的號召,來到這個煉獄之地的虔誠信徒。
“我們今天將同生共死。”他大聲對他們說著,他注意著他們的眼神,發現有的欣慰,有的迷惑。
“是的,同生共死這個字眼用在今天很不合適,是我一人犯下的錯,卻要由我的族人們一道來替我償還。”法赫勒面露沮喪的說。
“惡神阿赫裡曼曾經侵蝕了我,讓我失去妻子,失去一雙兒女,如今他又來向我索命,要扼殺我,扼殺我的族人們,用我親生骨肉的一雙手……”法赫勒此時閉上眼睛,輕輕嘆息著,隨後睜開眼突然大聲道。“帶出來!”
大廳的遠方,艾哈邁德.法赫勒正被哈基姆帶著幾名衛兵推搡著向高臺而來,哈基姆和這些衛兵原本只是押解艾哈邁德,當他們收到聖者前來共同赴死的訊息後,就都再也不肯離開,願意陪著法赫勒共赴天堂。
看到這位聖者之子被綁縛著帶來,席地而坐的凱茲米亞人紛紛讓開一條路,他們大多不解,法赫勒將唯一的兒子帶到這裡,他這一族恐怕是要從此滅絕,而這到底又為了什麼?
“是我,沒有教好這個逆子,是我,讓族人們原本的生機就此斷絕,艾哈邁德的罪責,請真神責怪與我,原諒他此世的一切過錯。”法赫勒雙手撫在雙肩,向他的神喃喃祈禱。
“艾哈邁德,我的孩子,你還有什麼要說的麼?”他在所有眼睛的注目下慈和的望向他唯一的兒子。
“父親!我知道錯了,那只是無心之失,我怎麼也不可能想到會變成這樣,您原諒我,饒過我,日後我會將功贖罪,事事都聽從您的吩咐。”被綁縛雙手的艾哈邁德連忙跪倒,低著頭向法赫勒不停求饒。
“我早已經原諒你了,孩子,我剛剛也已經說了,你的罪責出自於我,真神對你的惡業的懲罰,應該由我來承擔。”法赫勒和顏悅色的對他道。
“謝謝,謝謝,父親大人。”艾哈邁德驚喜交加,這個一向嚴厲的父親難道會就這麼放過自己?他有些遲疑,因此還是跪著不動。
“哈吉姆,可以了。”法赫勒對他的衛隊隊長點了點頭。哈吉姆向身邊的兩名衛兵使了個眼色,艾哈邁德即被他們迅速架起,他們將他綁在高臺中央的一根柱上,哈吉姆開啟手中的桶蓋,開始向艾哈邁德身上傾倒火油。
清冽的易燃液體令艾哈邁德渾身打了一個激靈,他此時就是再笨也知道法赫勒要對自己做什麼。
“父親,您是在開玩笑麼?你要……燒死我?你居然要燒死我?”他此時鬚髮上已濺滿了火油,緊貼在面板上,他拼命的將潑灑在嘴中的油吐出來,一臉的不信。
“忍一忍,一會兒就過去了。”法赫勒不由閉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