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時分,劉稷從一頂牛皮帳篷裡鑽出來,精赤的上身被風一吹,渾身都起了細小的疙瘩,他踩著沾滿露水的牧草,幾個大步走到湖邊,捧起一掬湖水,澆到臉上,那種帶著一股鹹味的冰冷,頓時趕走了殘餘的睡意。
日頭還沒有升起,湛藍色的湖面猶如一顆碩大無朋的寶石,鑲嵌在碧綠色的大地上,遠處的大山灰濛濛的,在天邊蜿蜒起伏,這是大自然送與人類的最好禮物,充滿了最原始的美感。
沿著湖岸,是大片大片的宿營地,那些還未完全熄滅的篝火,散發出嫋嫋輕煙,狂歡了一夜的人群已經睡去,留在外頭的,除了數不清的牛羊馬匹,就是戳在木頭柱子上,那一顆顆繫著髮辮的人頭。
殺戮、鮮血破壞了眼前的美景,卻沒有影響到他的心情,只有血淋淋的現實,才能讓這些野蠻人清楚,大唐不需要人口,只需要他們順從地匍匐在腳下,求得一份施捨。
簡單梳洗了一下,他將頭髮重新紮好,轉身走向營地,因為還有許多被殺死的屍體,裡頭的氣味並不好聞,他穿過那些大大小小的帳篷,來到營地的外圍,果然,一個高大的身影像樁子一樣立在那裡。
“守了一夜?去歇著吧。”劉稷走過去拍拍陳金的肩膀,後者轉過頭,咧嘴笑了笑。
“剛接過弟兄的哨,還不到一個時辰。”
“探路的出發了麼?”
“走了,小四親自帶的隊,這會子也有大半個時辰了。”陳金猶豫了一下,開口問道路:“這裡離著吐蕃人的都城,是不是很近了?”
“差不離吧,快馬一天一夜就可到。”
“那咱們為什麼還不做準備?”陳金回頭撇了一眼身後的營地:“這裡頭雖然人數不少,可累贅也不少,那些婦孺,見陣即潰,到時候,亂了自家的陣腳,這仗還怎麼打?”
“你說得不錯,不要說婦孺了,就是那些精壯的男子,一次來上十個,你會怕麼?”劉稷反問了一句。
陳金有些不屑地撇撇嘴:“就憑他們?”
“一百個呢?”劉稷不等他答話,又接上一句。
“一千個,一萬個呢?你還能擋得住麼。”
陳金不服氣地爭辯:“只要殺散十個人,就會令百人膽寒,殺上一百人,後頭的便不敢再上來,千人萬人又有何區別。”
“這便是問題所在了,他們若是眾志成城,死戰不退,你我再是神勇,最後也不過是活活累死而已。”
劉稷看著遠處的高原,那裡正是邏些城的方向。
“一個升斗小民,平日裡,耕種著不多的田地,妻兒老小,納糧應役,日子雖然有些緊,倒也能過得下去,只希望,每日都是這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可是有一天,吐蕃人來了,自家的隊伍要麼被打敗,要麼棄城而逃,他們這些普通百姓,被擄為奴隸,骨肉分離、家破人亡,每日被鞭打,被奴役,還要為這些殺死親人的仇家,生兒育女,活著有什麼意思?”
“大唐國力強盛,吐蕃人遣使求和,這個盟那個盟,陪上公主、工匠、書籍、作物種子、鐵器工具,手把手地教他們犁田施肥,讓他們在豐收之後,有了更多的儲備,可以不分季節地從高原衝下來,搶走漢人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