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等幾日倒沒什麼,實在是燈籠如今已然快要激動瘋了,再不將這畫卷拿走,恐怕它就要在桌子上跳起來了。
我點點頭,便見掌櫃的拿了絹帛來,將那畫卷細細的包裹好。
而這時,我才看著那一直呆坐在那裡的最後一名畫師:
“這位大師,敢問您擅長畫些什麼?可有什麼過往的畫作能讓我看一看?”
這最後一名畫師看著十分年輕,大約只有二十出頭。此刻坐在那裡,穿著粗糙的麻布衣裳,布料上還打著補丁,看起來脆弱的隨時都要散架。
渾身上下都寫滿了“潦倒”二字。
而他坐在那裡,整個人也顯得有些呆呆愣愣的,與前頭幾位畫師壓根就不是同一路人。
因此,其他三位都歡歡喜喜的走了,只有他仍是安靜的坐在這裡,既不與我說話,也彷彿神遊天外。
不過這樣的人都能被掌櫃找來,想來一定是有些真才實學的。
對於有真本事的人,大夥兒的包容心自然也會更多吧?
果然,那年輕畫師搖了搖頭:“我善畫美人,但並無過往作品。”
我想問是不是全都賣出去了,可見他身上的衣服,倒也不像是有餘錢的人,張了張嘴,愣是沒有開口。
卻聽旁邊的掌櫃一聲嘆息,此刻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了過去:
“姑娘,這位王畫師,當真是畫的一手的絕世美人!若非如此,我也不會將他帶到這裡來。”
這我倒是信的。
這掌櫃做事面面俱到,事事妥帖,為人又實誠,絕弄不來濫竽充數弄虛作假的事情。
“……只是他這人有個怪癖,畫中美人畫到最後總也不滿意,然後就會癲狂起來,將所有畫卷都毀掉。”
“因此,這城中不少人都知道他畫技了得,可至今都沒能從他手中買下過任意一幅畫。”
“曾經有位富家公子出千兩白銀,來找他畫一幅美人圖。畫作將成時,對方也來看了,眼神粘在畫上根本就撕扯不走,儼然是十分滿意了。”
“然而等到最後一筆收尾,這畫卷又被他撕掉了。”
掌櫃的似乎對這年輕畫師頗為了解,此刻半點也不避諱的在我面前說起他的過往。
而後甚至長嘆一聲:“也正因如此,王畫師如今才顯得這麼潦倒落魄,城中人原先還有人打賭,他的第一幅畫究竟何時能出,如今便連賭的人也沒了。”
都把人看得入迷了,自己還不滿意……
這位畫師對自己的要求,高到這種地步嗎?
我打量著他,卻見他仍是一副呆愣愣坐在那裡的模樣,對著掌櫃的嘆息都充耳不聞。
說實在的,對方既然不願意,我也不想強求,但燈籠卻好奇起來:
“一般越是有本事的人,對自己的要求越高。他畫了那麼多幅都沒能畫出真正的美人來,那要畫出什麼模樣來?比餘心你還美嗎?”
那可說不準。
我在心裡暗暗搖頭。
我只知道,若是要足夠美才能滿意的話,那這畫卷中人的樣貌必定在我之上。
畢竟,從來到現在,這位年輕畫師根本就沒有仔細打量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