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忙碌了整整一夜,眼看天空即將放明,他摸了摸四不像的腦袋,帶它回了洞穴。給窩裡添了些柴火,他拉過被子矇頭一蓋,死死的睡去。
朱無心?呵呵,一想到那個天真固執的女娃,他的嘴角不由得向上揚了幾分。
居然會有人類向他拜師學藝,這說明了什麼?說明了人類對於他的造夢的能力的認可!
是的,他堅信,美夢一定能夠帶給人們幸福和快樂。這其中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他幾乎忘記了夢醒時分會帶來的痛苦。
他變得比以前更努力了,卻不那麼小心翼翼,偶爾他會留下自己曾經來過的痕跡,他多麼渴望著第二日一大早這些痕跡被人類發現時候的樣子,他們一定會十分欣喜的說昨晚‘夢仙’親自到來賜予了他們一個美夢。想到這些,他的幹勁與日俱增。
朱無心在第二個夜裡又遇到了他,他開始教會她一些基礎的法術,以及怎樣以人類之軀去修煉自身的靈力。
他說:“世間萬物皆有修煉之道,之所以沒有的,不過是因為還沒有找到罷了。”
朱無心在學習織夢上很是認真,他讓她叫他師父,並告知了她自己的姓名與真身。
“本座名為蚩離,真身是一隻巴蛇。”
巴蛇可食象,三歲而出其骨,君子服之,無心腹之疾。其為蛇青赤黑。
“我不怕蛇。”朱無心笑得眉眼彎彎,好看極了,她不過十五,卻已經生的美麗動人,面板吹彈可破,而她的美,並不是那種孤傲高雅給人一種可見而不可及而美,而是一種親和、簡單、不做作的耐看的美,尤其是越看越是覺得心中歡喜。他自然是喜歡收的這一個女徒弟的,可是四不像卻不太愛。
四不像不會說話,只是從它抗拒的行為舉止來看,它對於朱無心的敵意很大,而且不是一般的大。
一開始的時候,在他教導朱無心的時候,四不像經常來搗亂,倒不是在為難她,而是故意的擠兌朱無心。他警告了兩句,四不像不聽,後來他每每傳道受業解惑之時,便將四不像隔離在了夢境之外。
“真是委屈它了,不過師父,為什麼四不像不喜歡我呢?是覺得我會與它搶師父嗎?”她一手執著繪夢的畫筆,回眸好奇的問他。
蚩離不喜歡在織夢的時候聊些無關的話題,所以並沒有回答,久而久之的,她也知道了師父的這個習慣。朱無心學得很快,無論是在技藝還是在心法上,令他有些出乎意料。
織夢一事需要十分的耐力與認真,而這些,他在朱無心的身上都看見了。每每蚩離一邊教她,一邊都會在心裡頭感嘆自己才這麼年輕,怎麼就後繼有人了呢?
“師父為什麼在白天不出去呢?大家會很喜歡師父的。”
“並不是怕人類見到,只是本座的眼睛不宜強光。”他毫無防備的就將自己的弱點一語道出,說完,他開始有些後悔了,自己是不是太過於信任這個小丫頭了?可是,小丫頭瞧著並不壞,應該無關緊要。
“師父總是在織繪美夢,為什麼不做一個噩夢呢?”
“美夢能帶給別人幸福和快樂,噩夢能帶來什麼?”他呢喃,這個問題是在問她,亦是在問自己。
“夢醒時分,若是發現自己依舊身陷囹圄,寒苦交加,這樣的美夢與其說是幻想,不如說是捧殺……”她的話音未落,忽的手中的畫筆被他打飛了,畫筆掉落在地,筆桿摔成了兩段,她又驚又怕,看著他揮起的手,生怕那隻手何時會落下。
“你懂什麼?在現實中求之不得的,在夢境裡照樣可以得到,這才是人類所奢望的。”他知道自己似乎有些反應過頭了,又有些妥協了下來,語氣一軟:“一年前,我路過了一個寡婦的家,她哭的那樣傷心,撕心裂肺。本座才得知,她的丈夫在戰場上死了,唯一的孩子才不過一月便夭折了。孩子不正常,本座看過了,那婦人苦苦哀求本座,本座便賜給了她一個美夢,假設她的孩子還活著。
才不過一天,那個婦人就恢復了正常,她會抱著一個軟枕上街買菜,與人談天說地,會在床邊給空無一人的搖籃講故事、哼歌,會做手工活掙錢養家,與鄰人互通有無。
轉眼間,她就與一個正常人無異,這才是夢,這才是美夢給人類帶來的魅力。”
他自認為自己的這一套說辭毫無破綻,卻沒有在意她的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