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紙窗之後,朱無心,長長的撥出了一口氣,心裡頭輕鬆了不少。希望有此黃粱一夢,他能夠選擇真正適合自己的人生吧。
第二日,她在菜集市之中見到了一位趾高氣昂的婦人,她一手提著菜籃子,一手拉著身後一個根本不存在的小人兒,在人們嫌棄和鄙夷的目光之中穿行著。
“那個女人是誰啊?她有病吧她,每次出來的時候就是這個姿勢,好像真的後頭牽著一個人似的,真嚇人,別是沾染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秦家的小婦人,聽說才做了寡婦,兩年前年幼的兒子還夭折了。鬧倒是鬧了幾日,哭得整個鎮子都不得安寧,後來不知怎麼的忽然好了,就是變得神經兮兮的。我前些天經過,見著她在自家門口,與空氣說話呢,不知道在自顧自的嘀咕著些什麼。”
“該不會是她兒子的鬼魂找上她了吧?總是聽到她唸叨什麼秦松……阿松的,她的兒子當年不就是取的這個名字嗎?真是晦氣,一見到她就倒黴,估計精神不正常。”
而那位婦人,好似聽不到她們的言語一般,依舊開開心心的朝前走著。
也許,在師父的眼中,這才是他所謂的‘正常人’。
朱無心思慮了良久,她對自己說:師父曾經教導過,若是自己覺得對的事情就去做,無須事事都要按照他安排的來。
她覺得她做的是正確的事,若是一直活在夢境之中的人,那還能叫作是活嗎?
在朱無心看來,賜予人們夢境,無論是美夢還是噩夢,都是為了警醒人們,而不是提供一個虛無縹緲的慰藉或者是妄想。
在當天晚上,她收走了師父賜予那個婦人的夢境。
她醒來了,當她看到眼前空無一人的床時,哭的是那樣的撕心裂肺,痛苦哀嚎。
“兩年前,我的師父本不該給你這樣一個虛假的夢境,現在,我來收回他的過失了。”朱無心說完,臉上捱了狠狠地一個巴掌,任由婦人嘶吼著將雨點般的拳腳打落在她的身上,她依舊一動不動的如個木偶般呆立在原地。
是啊,這樣的夢醒對於她而言太痛了,兩年的幻想破滅,這其中的苦楚,無人可知。
可是,無論多美的夢,都會有夢醒的一天,不是麼?
師父不可能讓她一輩子都活在夢境裡,人類需要的不是美好的夢境,而是直面殘酷現實的勇氣。
師父錯了,錯的徹徹底底,而她要做的,就是糾正師父的錯誤。
蚩離不過是一隻擁有著控夢能力的妖怪,他不是人類,他又何嘗知道人類一直以來心心念念所奢求期望的是什麼呢?他自以為只要知曉了人類的夢境,他就能夠了解人類,還是,太過於片面了。
第三日,朱無心做了第三件事情。她費盡了畢生所學,耗費一天一夜,為蚩離親手編織了一個夢……
她想要讓師父也品嚐一下當人類的感覺,品嚐一下人間的喜怒哀樂。她覺得自己很過分,她實在是不安心,生怕自己漏掉了許多細節之間的感想,於是她十分細心的將人間的七苦融入到了夢境之中。
與美夢不同,那一個夢,改變了蚩離。
佛說,人間七苦,分別是: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
在朱無心繪製的‘人生’當中,他一出生便歷經坎坷,父親亡故,母親含辛茹苦的將他撫養長大成人。在他的童年生活之中,雖然艱苦,但是有家人的陪伴,才勉強生活。他的鄰家是一戶大戶人家,閨閣之中的青梅竹馬與他一同上過幾年學堂,對他也算是青睞有加。可是兩人之間的門第,卻猶如天壤之別。
他每次都只能在遠遠地望著,女孩在高高的圍牆後面與家僕們放風箏,院子裡頭歡聲笑語,院子外頭鴉聲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