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急,爐火旺。
薛玄凌睡得迷迷糊糊的,被地瓜的香氣喚醒,一睜眼,看到滿兒呼呼吹著氣,捧了一個大地瓜到自己面前。
“娘子醒了?”滿兒笑眯眯地喊了聲。
窗外不知什麼時候下起了雪,大片如鵝毛,隨著疾風捲落一地,有幾片甚至飄進了屋子裡。
見狀,滿兒拍了拍手上的炭灰,用錦帕包著地瓜放在薛玄凌掌心後,起身過去把窗戶的支腿兒給收起來。
“開著吧,看看雪也挺好的。”薛玄凌吹了口飄到炭火上空的雪花,說:“再過幾天就是新年,只可惜玲瓏院裡現在年味兒不足,前些日子倒是委屈你們了。”
滋啦。
雪花轉眼間融了,留下一圈即將消失的痕跡。
相隔一個竹林的琅嬛苑這會兒已經被妝點得格外紅火,臘藥錦裝一箱箱堆在院外的牆下,門口貼著門神和春貼,牆頭則掛滿了金彩、鏤花和幡勝。
是薛亦涯在公務繁忙之餘,抽空給薛心宜準備的。
圓兒和滿兒私下議論這事的時候,叫薛玄凌聽了個正著。只是薛玄凌心裡卻沒有什麼異樣,聽了就停了,彷彿只是旁人的故事。
“奴婢不求什麼年味。”一旁的圓兒捧了碗牛乳園子過來,半跪在薛玄凌腿邊,低低呢喃道:“奴婢只求娘子平安喜樂,這樣奴婢和滿兒也能一直陪著娘子。”
小丫頭兩眼亮晶晶的,清澈的眼瞳中,滿是崇敬與愛慕。
薛玄凌呼哧呼哧咬了口香甜軟糯的地瓜,再偏頭就著圓兒的手喝了口牛乳,微微眯眼,愜意地說:“那可不行,明日你們便帶著銀子上街去,想買什麼就買什麼,不用知會我。”
地瓜好吃,卻積食。
啃完兩個後,薛玄凌披著狐裘起身,打算抱著暖爐去院子裡散會兒步。
雪這時候已經落了薄薄一層,人在上面走,會留下淺淺一道腳印。圓兒和滿兒一個要打傘,一個要給提燈,卻都被薛玄凌拒絕了。
“你們自個兒歇著去,我隨便走走。”薛玄凌雙手抄在暖爐包裡,垂頭走進了風雪之中。
倒不冷。
剛吃飽的那種充實外加暖爐,眼下便是風再大些,也凍不到薛玄凌。
她起初只是在玲瓏院裡走一走,倚在扶攔邊看看凍著的鯉魚池,站在花圃旁摸摸只有光禿禿綠杆兒的牡丹。
但走著走著,就出了院門。
竹林幽深,落雪打在葉子上,發出了沙沙的聲音。
不遠處的琅嬛苑卻是亮著燈的,等到走近些,隱約間還能聽到裡頭有人在歡聲笑語。
是薛亦涯。
“心宜年後便要升學,可有什麼想要的?”
薛亦涯的聲音實在太過爽朗,叫外頭的薛玄凌一時間難以將這聲音同那日對她呵斥的男人聯絡在一起。
“父親送什麼,心宜都是高興的。”薛心宜更為嬌俏,嗓子眼裡都透漏著歡喜,“不過,要是父親能給我買上兩尊花大娘做的磨喝樂,那心宜就更高興了。”
拎開薛玄凌來看,如今的薛家的確算得上是父慈子孝,和樂美滿。
嘎吱。
嘎吱。
薛玄凌轉身往外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