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玄凌側目望向窗外,看著外頭越來越大的雪花,沉迷了許久,才慢悠悠開腔:“大概是活著吧。”
“是家裡的事嗎?”林含章又問。
可能是林含章的聲音太過溫和平靜,也可能是薛玄凌實在需要向人宣洩,而林含章這樣極少與外界交流的人相對合適。
心裡迂迴過幾道思緒後,薛玄凌轉回目光,落在林含章的臉上,說:“算是吧,我走失那年……林司業多大?十歲?還是十二歲。”
林含章斂眸回答:“十歲。”
“十歲,那想來能記住許多的事了。聽說林司業少年天才,六七歲便能吟詩,行文作賦更是不在話下。”
“阿九,你想問什麼?”林含章打斷薛玄凌,反問了一句:“你覺得你當年走失……不是意外,是嗎?”
這個人相當敏銳,薛玄凌心想。
她不過是問了一句年齡,然後再說了一句能記多少事了,林含章就立刻就察覺到那兩句話背後,所指向的是什麼。
“有時候我在想,與聰明人對話,到底是輕鬆呢?還是困難。”薛玄凌眯眼微笑,坦率地說:“我還沒來得及說的話,林司業就已經迅速猜到了,真叫人佩服。”
“所以你的確是想問當年你走失時的事,是嗎?”林含章面色平靜。
屋內仍然縈繞著一股夾帶幽深竹清香的茶香。
薛玄凌握著茶盞轉了一圈,另一隻手持著鐵釺子撥了撥炭火,嘴裡回答:“是,也不是。”
不等林含章開口,又說道:“林司業應該不知道,就在前幾日,有人夜闖了我們兌堂的監舍。那人有武器,差點傷了郭馥。”
兌堂的人沒有將此事上報。
林含章的手兀的收緊,心不由自主地提了起來。
“好在沒出什麼大事,我當時在,救下了郭馥,賊人也趁機跑了。”薛玄凌給林含章續上一杯茶,說:“但要命的是,我知道那人是衝著我來的,所以至今我都心懷愧疚。”
在林含章的眼裡,此刻坦率開口的薛玄凌像是罩上了一層朦朦朧朧的弧光,令他心生愛意,卻不敢靠近。
“誰來不怕林司業笑話。”
“我的名字被掛在了千金榜上,就是那個江淮毓秀閣,林司業知道嗎?江湖上的組織。”
說著,薛玄凌坐回自己的位子。
“我知道。”林含章點頭。
他的臉色並不好看,黝黑的眼睛裡藏著難以捉摸的情緒。
“他們要殺我,可我不知道出現要他們殺我的是誰。”薛玄凌嘆了一口氣,“那日夜裡沒能成功,這幾天估摸著還會有人再來,如若不然,往後就得潛入薛府去殺我了,那可和國子學不一樣。”
“我可以拜託阿池幫你查查。”林含章說:“他畢竟是將軍,有些事他來查比你更容易,也更方便。”
“不好吧,我與林將軍非親非故,這些事不能麻煩他吧。”薛玄凌當下就想要拒絕。
林含章從容地端茶喝了口,搖頭道:“你們兩家算不上非親非故,無妨。”
這也是。
薛玄凌想起薛家的嫡長女與林池是有婚約的,自己倘若真因為這婚約而不得不嫁去林家,倒也確實算不上與林池非親非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