帖經考的是主學經典每千字空二十至三十字,學子填寫空處,有超過十處留空以上的,為不過。
試講則是從兼學經典中擇兩至三篇,每二千字問理義一條,只考十條,只通兩條與全部不通的,為不過。
此外,每年的學子裡,有通兩經以上的,便可以獲得乙字評語,且有請求授官之權,有通三經者,便為甲字。
箇中一二三四則依據學子的具體表現論定。
秦令九從前便是甲字三等。
這些典籍經義對她而言,如吃飯喝水一般簡單。
可對范陽公主來說,生平最大的煩惱就是這各式各樣的經學,別說承接上下句了,就是單單讓她通讀一遍,她都未必能讀得順。
“呃……”范陽公主抬眸望天,支支吾吾了半天,憋出一句:“生、生於命……其、其萬物,曰折;人人死,曰鬼;此五代之所不變也。七代之所以更立者:禘、郊、宗、祖;其餘不變也。”
越背越順暢。
薛玄凌轉頭揪著郭馥的耳朵,把這個偷偷給范陽公主傳遞答案的人給拎到了院子裡。
“嗚嗚嗚,阿九我錯了。”郭馥抱著薛玄凌的腿告饒,“我再也不敢了。”
“不敢了?”
高高舉起的手,緩緩放下。
郭馥如小雞啄米般點頭。
“不敢就好,既然你已經背熟了禮記,那就在院子裡抄一遍禮記吧。”薛玄凌笑眯眯地拍了拍郭馥的臉,背手回了書閣。
坐在角落裡的歐陽律大概是受了千雪苑的影響,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的,旁邊的吵鬧也與他無關,獨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薛玄凌看了他一會兒,示意其他人繼續溫書,自己則坐到了歐陽律的身邊。
歐陽家是武將世家,從上到下,從老到少,就沒有心思細膩的。歐陽律能這般憂愁,估摸著心裡對徐若雅是真有幾分感情。
“阿九?”歐陽律僵硬地扭動脖子去看薛玄凌,苦笑一聲。
然後他說了句抱歉。
也不知道抱歉是歉在哪兒。
“你說什麼抱歉?與你何干?”薛玄凌環著膝蓋,偏頭說道:“這事你至多算個無妄之災,平白被捲進去,汙了名聲,往後娶媳婦可不好娶了。”
歐陽律將頭埋在了兩膝之間,甕聲甕氣地說:“我以為,她起碼是不討厭我的……倘若她不願意嫁我,只要同我說上一句,我必不會逼她……亦不會有此結局。”
好人就是這樣,通常喜歡將悲劇攬在肩頭,越攬越多,最終被壓得崩潰。
“少則得,多則惑。”
薛玄凌只說了六個字。
“這勸的是啥意思。”康茜歪頭問身邊的管雪桐,“阿律不是為情所困嗎?阿九怎麼還給他講起了經?”
管雪桐捂著嘴笑得花枝亂顫,等笑夠了,才趴在康茜耳邊,說:“阿九的意思是,想得多才會迷惑。”
一旁的崔瀠跟著翻了個白眼,解釋道:“少則得其本,多則遠其真,阿九的意思是,徐大娘子貪多,這也想要,那也想要,最終才會失了本心,犯下大錯。”
言外之意是,本就與歐陽律無關。
庸人自擾也。
歐陽律眼睛有些泛紅。
不聰明如他,也聽懂了薛玄凌的話外之音。
“好了,歲試要是不過,你就真得哭了。”薛玄凌拍了拍歐陽律的肩膀,起身,說:“被退學的滋味可比情傷還厲害。”
剛緩過氣來的歐陽律猛地倒吸一口涼氣,開始不斷地打著嗝,惹得書閣裡的眾人哈哈大笑。
茅盾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