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含章左手取了佛經遮住案几上的斷筆,右手扯來薄被蓋住下半身,含糊回道:“現在就去睡了。”
他實在窘迫。
不過是坐得近了些,夜裡便夢到那般荒唐事。
明明白日他才信誓旦旦地說,對薛玄凌不過是嫉妒。
明明……
罷了。
林含章斂眸再應付了荀季幾句,以言語送走荀季之後,趕忙起身過去關了門。
這一走動,身下竟涼颼颼的。
惱怒夾著羞憤上頭,林含章憋著一口氣走回矮几邊,拿出了從薛心宜那兒得來的食盒。
冷掉的酥餅幾口下肚。
十分難吃。
——
翌日,薛玄凌坐進兌堂,看到的卻不是該來講課的林含章,而是侯博士。
“林司業腸胃不適,外加染了風寒,這會兒不能來上課,由我代課。”侯博士攤開書冊,用手指扣在長案上,示意堂下安靜,“歲試臨近,我也就不講那些課了,和荀博士一樣講題如何?”
底下眾人自然是應好。
薛玄凌沒在意,翻找了一下自己的桌下的小書櫃,蹙眉低聲問了句:“我昨天斷掉的那支筆呢?十二孃你拿了?怎麼不見了。”
范陽公主偏頭湊過去看,“沒呀,我沒見著。丟了就丟了唄,等休沐出去買只新的就好了。”
“不要,那是我三哥送我的,隨便丟了不好。”薛玄凌嘀咕著,來回翻找,卻怎麼也找不到斷筆,“昨天下午的時候有看到嗎?當時光記著給你們註明孝經的重點,事兒太多,不記得了。”
翻的動靜大了,惹得侯博士咳了兩聲。
范陽連忙坐直。
“薛大娘子,你來背誦禮儀第十篇。”侯博士不太喜歡薛玄凌,所以看她在地上窸窸窣窣,不免就皺起了眉頭,有意刁難。
第十篇講的是覲禮,是侯政吉在薛玄凌來兌堂之前教授過的課。
薛玄凌清了清嗓子,起身拱手一禮,說:“覲禮。至於郊,王使人皮弁用璧勞。侯氏亦皮弁迎於帷門之外,再拜……”
通篇下來,一字不差。
侯博士抬手撫須,眯了眯眼睛,端詳薛玄凌許久,才抬手示意其坐下,並開口道:“這一片會是歲試中禮儀的重點,諸君切記要熟記於心。”
“是。”
以歐陽律為首的兌堂眾人高聲應和。
到課後,薛玄凌還是掛記著那斷筆的去向,便喊著其他人幫著一起找。無奈這十三人都快把兌堂的地皮給翻起來了,也找到那斷成兩截的筆。
“行了,吃飯去吧。”薛玄凌嘆了一口氣。
倒也不是說她非要那薛柏耀送的筆不可。
只是在來時,她特意給筆的末端灌了好些硃砂,又以油墨封口,打算趁著夜深人靜,把那枚從李泰手裡順來的東珠解密。
“沒了就沒了,東西我等休沐的時候再去買。”薛玄凌捏了把眉心,起身往堂外走。
她一動,其他人自然烏泱泱往外湧。
艮堂那群人自捱了一頓打之後,就再也沒跟兌堂正面起過沖突。一來是他們特意知會過助教,讓助教把肉菜分出去留給他們,二來就是他們現在下課的時間比兌堂還早,兩邊壓根撞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