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車上的人一點點在減少,顧讖沒有下車,諾諾也沒有下車,甚至都沒有去看具體停在哪一個站點。
她坐到了跟顧讖相隔走道的單人座上,也靠窗。風拂過她解開後的柔順長髮,在她用指尖挑到耳後的時候,有種歲月靜好的嫻靜,跟初見時盛氣凌人的強勢和剛剛的不甘示弱判若兩人。
或許女孩子總有多副面孔,在什麼場合面對什麼樣的人,然後是自己一個人享受片刻安寧的時候才是真實的,而你能在這不經意間看到,即便你們互不相識,今後也毫無交集,但那個瞬間就是你最幸運的時候。
而倘若你心裡始終有一個女孩,就會希望得到幸運的眷顧,能在下一個轉角見到她。
顧讖視線從諾諾被風拂過的髮絲上移開,卻恰好被看過來的人捕捉到。
許是三四點鐘的太陽已經不再那麼刺眼,折射過他鏡片的光亮之後,使他的眼睛看起來有些散光,在幾秒鐘的短暫相視裡完全看不到焦距,又好像他明明看著這邊,卻彷彿越過她看向了不知名的遠處,映在瞳孔裡的跟心中所想的完全不是同一個畫面同一個人。
按理來說,諾諾應該不喜,但因為插手了路明非的事情,知道他心裡有一個比上大學還重要的陳雯雯,所以當下也忽然好奇眼前這個在某種意義上算是大人的傢伙剛剛想到了誰。他跟路明非是彼此唯一的朋友,廢柴的屬性幾乎一致,那喜歡的型別會不會也一樣?
她忽然對陳雯雯有些好奇了,想近距離親眼看看她長什麼樣,說話聲音是大是小、語速是快是慢、相處時的性格又是什麼樣。她從前接觸的同齡人都是精英翹楚,像芬格爾那樣也就只有他一個,而且還不熟,但現在又冒出了兩個芬格爾。
她就像發現了新奇的玩具,即便只是一時的好奇也想多玩一會兒。
“你跟他是怎麼認識的?”諾諾忽然開口,就像一起坐車的人偶爾閒聊,只不過突然聊到了都認識的人。
“商場打電玩的時候。”顧讖心思剔透,從她方才變幻的眼神中就知道她想了什麼。
“怎麼會跟他交朋友?我意思是,你比他大這麼多。”諾諾隨口說著,手在褲兜裡摸,但半晌無果。
“你有溼巾嗎?”她緊接問道。
顧讖有,從迷彩腰包裡掏出來給她,同時回答她上一個問題,“交朋友不就是這樣麼,在還不錯的地方剛好遇到了合得來的人,而且路明非又是個好人。不過我也沒比他大多少,很多人說我面相嫩的。”
“確實是個好人,就是膽子小了點。”諾諾接過溼巾,順便無視了他最後給自己臉上貼金的話。
混血種哪個不是有一副好皮囊?她見多了,至於面前這個人啊,見識還是少了。
“膽小活得長。”顧讖說。
聽到這話,諾諾嗤笑,“這可不應該是從男人嘴裡說出來的話。”
“可能是我年長几歲。”顧讖笑了下。
這算是用諾諾剛剛的話反擊了,她挑挑眉,忽然心血來潮般問:“那你覺得,如果某一天突然擁有了超凡的力量,還會膽小嗎?我是說,人的性格會不會改變?”
她聲線有些硬,眉聚時頗顯英氣,說出的話偏偏似蠱惑。
顧讖想了想,“因人而異吧,有的人會嘚瑟,有的人還能堅守本心。”
“你這話說了就像沒說。”諾諾呵呵冷笑,合著兩種可能全讓你說了唄?
“那如果是我的話肯定不會。”顧讖十分肯定。
諾諾用溼巾擦了擦露在外的面板,雖然她未置可否,但亮晶晶的眸子彷彿會說話。譬如‘爛泥扶不上牆’、‘扶不起的阿斗’之類的,已經無縫銜接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