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這些都是好書啊!幸虧你沒有把它當柴禾燒了!”
爹說:“咋沒有?你不知道,有一年冬天,下大雪,找不到引火的茅草,就撕了好多這樣的書燒了呢!”
我一聽心疼極了:“爹,以後可不敢燒了,這些書現在可都不多見了,都是很稀罕的東西呢!”
我開始拿出剪刀、漿糊,開始“修復”這些古老的“文化遺產”。
天寧在樓上鼓搗了一會兒,可能是覺得沒意思,也就從梯子上溜下來,到我身邊來搗亂了,手裡拿著什麼東西。
“哥哥哥哥,這是做什麼用的?”天寧問道。
我接過來,發現是一塊厚木板,上面有很多凹槽。我也沒有見過,只好請教爹。
爹說:“這個東西是個老東西!”一聽“老東西”,我和天寧都笑起來。我們在罵人的時候,才說“老東西”。
“我聽上輩人說,你們的爺爺的爺爺或者爹那一代人的時候,家裡很富裕,是遠近聞名的大財主。當年是做生意的,這是放麻錢用的東西。”爹說,“古代人用的都是銅錢,也就是麻錢,圓形的,裡面有個方眼兒。一個個麻錢用麻線穿了,出門的時候系在腰上,買東西、吃飯完了,就把錢交給店老闆。”
“爹,我在電視上見過!”
“對了,店老闆看到這麼多的銅錢亂放,不好點數,用麻繩子穿起來吧,每一次都得解開,就想出了這樣的主意,就把錢放在這些木槽裡,擺好,一個槽放多少,都是有數兒的,就省去了不少麻煩。”
聽了爹的話,我對眼前的這個東西充滿了崇敬。原來天家也曾經是個大戶哦!那是怎麼淪落到如今這步田地的呢?
我不禁問道:“後來呢?”
爹說:“後來呀,家裡出了個敗家子兒,不愛讀書,只會糟蹋東西,娶了好多房老婆,抽大煙,逛窯子,不務正業,把祖宗幾代人積攢下來的家業都敗光了。到了解放前的時候,已經窮得叮噹響了。但解放後劃分成分,咱家還是被劃成了‘富農’,家裡留下的一些古舊玩意兒,都給糟蹋沒了。唉!……天予啊,你們這一代人,是趕上了好時候,國家政策好,孩子們都有學上,都能讀書,可得好好唸書,將來不說大富大貴,能平平安安的,就是你們的福分啊。”
聽了爹的話,天寧馬上就說:“爹,我要去寫作業了!”爹高興地說:“去吧,看我寧寧,多聽話!”
我笑了。我在心裡琢磨著爹說的話。
整理完家裡的東西——其實家裡的東西永遠也不可能整理完——我就又開始了自己的正事:背書、刷題、整理知識。
到了晚上,爹說:“天予啊,你去西院看看你典生伯家的水磨有沒有人用?要是沒人用咱家用,咱家黃豆已經泡好了,今晚上做豆腐。”
天寧一聽要做豆腐,馬上興奮地從屋裡跑出來:“爹!爹,我也要去看磨豆腐!”
“好!你也去!”爹說,“前幾天聽說上村有人用機器打豆漿,做豆腐,倒是很省時間,但那豆腐味道不好。還是自家用水磨磨出來的豆腐好吃,雖說是費些力氣,也值得!”
我到了西院典生伯家裡的水磨那兒看了看,沒有人在,就回家招呼爹,我們一起帶著磨豆腐用的東西,來到水磨前。
“典生伯,我們磨豆腐來了。”我給典生伯打招呼。
“哦。長生家剛走,你們來了,正好。”典生伯說。這個水磨也不知道是哪朝哪代讓石匠給鍛的,村裡人借用了典生伯家的院子放,平常是典生伯在看護著。
“典生伯,你有沒有聽說我長青哥現在咋樣了?”我一邊推著水磨,一邊問道。長生是長青的哥哥,長青昨天被刀傷了進了醫院,是長生跟著去的。
“聽長生說,沒有啥大事,醫生把血管神經都接上了,手沒事,只是說以後左手恐怕就不能幹重活了。”
“哦。這就要過年了,又出這事兒,可真是不幸運呀。”爹接過話說。
“可不是是啥!”典生伯應和道。這是農村人常用的感嘆語。
“婉華哩?沒有去看看?”爹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