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猛趕,地鐵轉共享單車,雖然也才在太陽底下騎了五分鐘腳踏車,林小麥來到公司樓下的時候,還是滿臉通紅,渾身面板髮燙。正好看到麥希明從寫字樓裡走出來,他二話不說遞給她一瓶水, 說:“走。我們開車去,要40多分鐘車程呢……有點遠的。”
接過了水,林小麥看著麥希明提著的公文包,愣了一會兒,邊加快步伐追上去邊問:“老闆,你怎麼會隨身帶水?還放公文包裡?不嫌重嘛?”
“……給你你拿著就是了。”麥希明說, “你在停車場門口等我, 我把車開過來。”
餘勝娣是本地的農村戶口, 但是,她們家沒有遇到舊城改造或者寫字樓拆遷,而是坐落在遠離市區的一個島上。車子開過一公里長的大橋,進入了江鷗島。林小麥就笑了,“原來是江鷗島的人啊……我覺得奇怪了,這地方是鹹淡水交界,要說是出魚獲,那是頂呱呱,沒的說。而且海風凜冽,曬臘味也是一絕的。唯獨是……水質難喝,不適合做粉。”
陽光刺眼,天藍路白,到了島上,越發明顯。
從後視鏡上的置物盒裡拿出墨鏡戴上,麥希明本來挺奶狗的面孔頓時染上幾分冷峻。林小麥看了他一眼,側過臉去看窗外不斷倒退的風景,耳畔傳來麥希明說話的聲音:“這個小島遠離市區,剛才過橋的時候, 我看了一眼橋面,上面寫著十年前才動工修建。那麼……擱在幾十年前,哪怕是八十年代改開了,應該出去還是很不方便的。那麼島上會有一個自給自足的迴圈……如果開一個粉廠,只用於供應本地市場,也是做得過。”
林小麥楞了一下,扭臉又看著麥希明。
眼睛保持著直視前方,麥希明開車速度很是平穩,說話的聲調也是:“當然這些只是我的推測……以及做了一點點資料收集。他們家發家是這麼發起來的,所以才有底氣讓自家子女想做什麼做什麼,想學什麼學什麼。至於現在的經營困境嘛……就要實地看看才知道了。”
林小麥抓住了安全帶,調整了一下坐姿,說:“老闆,我有個問題哦。”
“說。”
林小麥說:“你是不是看過很多偉人的著作?實踐論用得很溜嘛?”
“噢,這個嘛。”麥希明很是理所當然地說,“那是必須的啊。每次看,都有新的收穫呢。”
“厲害厲害。”
“過獎過獎。”
商業互吹兩句之後,倆人都撐不住,不約而同笑出了聲,差點兒闖了紅燈。
……
整個江鷗島上的公路其實就五條, 一圈環島公路外加橫穿島上的兩橫兩縱, 從地圖看,就是一個圈中間一個大大的“井”字。三條自然村,分佈在上、中、下三個部位。最上面的江美村,擁有一大片紅樹林,早就成了旅遊勝地,從地圖交通狀況來看,是一片殷紅殷紅的顏色。
林小麥拍了拍腦門,笑著說:“啊哦喲!原來今天是週末,我竟然忘了!!老闆,給我算加班費……”
麥希明說:“籤合同的時候不是白紙黑字寫了麼,彈性工作時間,每週總時長不超過40個小時,不低於35小時。這個星期還沒達標呢,你得好好幹活了。”
林小麥頓時撓車窗:“好傢伙,地主家的驢也不能這麼用啊!!”
環島公路一邊是大海,一邊是一圈護島河,河水清澈見底,水裡還漚泡著不少木頭。據說是得用水養著的烏沉木化石,也是這個島的特產。反正近海的地方,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都有可能存在,這邊的海域還撈起過沉船,是清末民初那會兒走鬼貨用的飛剪船,船裡壓了滿滿一艙底的金銀陶瓷,茶葉包裡還藏著又黑又圓的‘黑貨’,一時之間引起不少媒體報紙的關注。
看著一個披著輕紗紅襦裙,赤足玉膊的年輕野模特登上烏沉木上,旁邊的助理打反光板的打反光板,造煙的造煙,一群攝影師扛著長槍短跑整裝待發。林小麥饒有興致地看過去,說:“這麼熱的天,可真敬業……不知道他們一天能賺多少錢呢?”
麥希明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你啊,鑽錢眼裡了。反正都是辛苦錢,應該不比你多多少。”
林小麥說:“從前我不會想這些的……但是想想,一個多月之前,我還為了爸爸的醫療費焦頭爛額。現在還好大步跨過,就覺得,人還是要……doearth……”
麥希明笑得越發歡樂,眉梢眼角,盡是愉悅:“好吧。逼得飈英語了,看來是深有感觸。生活不就是那樣,誰都不容易,各有各的難。”
話趕話的撩起了聊天興致,林小麥隨口問:“那麼,老闆,你也有難處麼?”
麥希明卻沒說話了,感覺到氣氛的微妙變化,林小麥心頭湧過一陣後悔,知道自己問了不該問的問題。好在眼前路邊出現了一個人,衝他們揮手,林小麥“啊哈”一聲,樂了:“哇,那是餘勝娣麼?怎麼裹得跟個木乃伊似的……包得好嚴實!”
帶著面罩頭巾,長衣長褲還撐著傘,餘勝娣收了傘上了車, 身上還帶著被太陽炙烤的熱烘烘的氣息。上了車道:“好熱啊……”
林小麥把準備好的礦泉水遞給她,邊問:“辛苦了……發個定位給我,直接過去就好了嘛。等多久了?”
餘勝娣說:“也就是五分鐘左右吧,我們那邊路不好走,有個人帶路好一點。我也是算著時間才出門的,不然真的是受不了。”
她一開始有點拘謹,聊了幾句之後,漸漸地放鬆下來。
從環島路拐到了島中央的江心村,走了不到二百米,平整光滑的水泥路驟然變成坑坑窪窪的毛胚路。麥希明雙手把牢了方向盤,提醒兩位女士:“女士們,坐穩扶好了!”
到這兒才明白了餘勝娣口中的“路不好走”是什麼意思,林小麥抓著車頂扶手,喊道:“阿娣,這是怎麼回事呀?”
餘勝娣苦笑:“年前村委裡要修路,把路給剷掉了,留下這個路基底。換屆的時候原來的村主任沒有被選上,賭氣撂挑子,新上任的又不認賬,不就爛在這兒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