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員說:“我們這兒用的鹹淡水交界的日光鱸魚,可以點一份,也可以到魚池旁邊現點活殺。老闆娘想要用哪種?”
林小麥就問:“一份是多重?”
“一斤二兩,不會超過一斤半。也是正經活殺的新鮮魚。”服務員殷殷而答,林小麥對麥希明說,“老闆,我們本地人一般來說是到魚池旁邊現點……你是入鄉隨俗,還是試試運氣?”
麥希明道:“當然是入鄉隨俗了……走,我們去魚池旁看看。”
到了魚池旁邊,正值飯市旺點,魚池旁邊正熱鬧。在魚池旁負責撈水產過稱記數的領班們看著比店面跑堂上菜的地厘要年輕精幹很多,走過一池子翻滾嬉戲的淡水基圍蝦,來到了一池看起來很是兇猛的鱸魚旁邊。
偏了偏身子,躲過一尾格外健碩的鱸魚炸出的水花,林小麥假作生氣地咬牙:“好啊,這麼兇,就吃了你!領班,幫我撈起這條尾巴上帶星星斑的!”
麥希明在旁邊看著,直忍不住笑,說:“又說要來海鮮池看,一來到就選中了,那還不如不來?嗯,這鱸魚為什麼叫日光鱸?怎麼看著比尋常鱸魚要兇猛許多?”
眼睛盯著領班用長柄魚抄子把那條選中的鱸魚撈了起來,帶到公秤上過稱,林小麥說:“老闆,你眼光真毒辣,這種鱸魚生長在洋城下游入海口鹹淡水交界,專門以當地生長在巖縫中的牡蠣
、辣螺、招潮蟹為食,因此長得長吻短尾,力大無窮,兇猛無比。偏偏肉質鮮美,抓這種鱸魚,得日出時分的漲潮,趁著海水倒入河灣之時,以螃蟹做餌才能抓住……所以得了這麼個諢名。”
下意識地拿出手機來查了查潮汐表,麥希明訝然叫道:“這個月的漲潮恰好趕在了清早日出的時候……但是下個月漲潮時間就是白天了啊,到時候豈不是沒有白龍戲雪?”
剛好拿著日光鱸過完了秤下好了單,負責跟他們桌的領班擦耳聽見了麥希明這句,插嘴道:“哈哈,老闆還真說對了!所以你們這次運氣是真的好啦,趕上吃我們的招牌菜……來來,今天的辣螺也很靚啊,要不要整一斤?”
林小麥搖了搖頭,說:“辣螺是本地名產……但,那是鹹水螺,這邊的水是清江水。你們的辣螺一定是外面運過來的吧,打過了氧氣換過了海水,味道就不對了。”
從善如流地聽了林小麥建議,麥希明禮貌婉拒了笑容明顯勉強了的領班建議,兩人這就下好了單,離開海鮮池。回到座位上坐下,就有一名幫廚推了一輛小廚車來到他們桌子旁邊,“兩位,這就是白龍戲雪。”
一個白木長方形的木板上,鼓起一坨雪白鹽包,林小麥吸吸鼻子,點點頭:“聞到這巖洞裡厭氧菌發酵帶出的獨特味道……是本地白褲山民藏的丹泉鹽沒錯了。古代這地方已算是離海邊遠,上了岸之後進了山,山裡有一群山民,自己說著古里古怪的話,聽起來就跟‘白褲’同音,就叫了白褲山民……那時候鹽在山裡是稀罕貨,白褲山民的規矩,是由族裡統一管鹽統一分配。為了防潮防盜,他們把鹽庫設離地十丈的峭壁上,掘出巖洞來,以牛皮紙包鹽磚成坨。其實這樣儲存也難免受潮的,沒想到反覆溶解結塊,反而讓鹽磚帶上了特殊的香氣,特別適合做鹽焗食品,白龍戲雪因此應運而生……”
幫廚和氣地說:“客人真懂,我們這道白龍戲雪,就是以探驪取卵的手法,把魚內臟自魚嘴內盡數抽離,再以白褲山民的丹泉鹽焗日光鱸。如今雪山開,白龍出,請啊……”
話音未落,就見那幫廚抽出一把白骨瓷快刀,在隆起的鹽堆當中水平線一劃拉,鹽堆被他平砍成兩半,小心平移到旁邊的大碟子上, 露出冒著騰騰熱氣的日光鱸魚身來。熱烈的魚香味撲面而來,還沒來得及叫個好字,幫廚運刀從魚尾鍥入,刀過而皮起,一整塊魚皮被他起了出來,那雪白晶瑩的魚肉躺在鹽中,幫廚嘴角揚起笑:“白龍戲雪!”
林小麥目不轉睛地盯著那魚肉,順口問:“白龍和雪都有了,如何戲法?”
話音未落,那條橫臥雪山中的日光鱸,忽地“動”了起來——魚嘴中噴出幽幽火焰,隨即整條魚如活了般在鹽山裡遊動,數秒之後,才偃旗息鼓。這時,起了魚皮的魚肉也被火焰烤得微黃帶焦。
幫廚這才面帶微笑地整魚拆骨成魚排,擺盤上碟。麥希明見擺盤用的是西式的吃魚碟子,忍不住“咦”的一聲:“這道白龍戲雪……竟是西菜?那調和的醬汁也是西式的吃魚醬麼?而這種燃燒,又是什麼原理,對人體有害麼?”
幫廚搖了搖頭說:“這是地道中菜西做呢,醬汁是白褲山民傳來的酸汁,用來調和鱸魚口感。我們用探驪採珠法取出魚內臟及魚鰓之後,往魚肚內放入國外進口的食用級骨鱗及混合食用膠,鱗粉燃而膠融,迅速吸附魚肚內最後的雜質殘留,即成此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