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獸......獸潮!是獸潮!”
不知是誰大喊一聲,營中瞬間炸開了鍋。
獸潮的可怕,久在毗鄰離山的銅陵郡居住的眾軍士半點也不陌生,在過去的百年間傳聞獸潮下山多達三次,每每皆是因為寒冬酷暑等極端天氣導致山中食物緊缺,野獸才會成群結隊下山覓食,哪一次不是屍橫遍野,這也是離山腳下鮮有人居的原因所在。雖然軍中年輕一輩未能親眼見過,但軍中前輩口口相傳,對於獸潮的恐懼早已深入人心。即便平日裡早有關於獸潮下抗擊的訓練內容,但也僅是守護郡民撤退入城之用,說難聽點便是軍人職責所在,以命換命,萬萬沒有半點選退獸潮的可能性。
慌亂之下,鐵力站了出來,大喝一聲“備戰!”其聲如雷震懾人心。
“親衛護送蔣丞先退!盾兵頂上,槍兵在後,弓弩手不用考慮箭矢,角度抬高狠狠射!且戰且退,不可戀戰!傳令官何在,速速傳書營府兩處派兵支援!”
話音方落,早有無數獸影從林中撲面而來,漫山遍野的豺狼虎豹種類繁多應有盡有。先前臨時搭建的簡易營欄應聲而破,眾獸或繞過營地衝撞下山,或越過篝火身上獸毛瞬間點燃,卻也沒有半點停留繼續向前,卻只有極小的一部分撞在盾牆上震得眾盾兵連連後退,卻不曾襲擊軍陣,只從頭上越過或迅速繞過他們前行。
所有人皆順著這股衝撞之力慢慢向山下撤去,行不幾步便戳上一槍或射出一箭,然而面前的獸潮源源不斷,卻視眾軍為無物,偶有不慎踩傷摔傷者被迅速拖拽入陣。中軍醫緊緊護住傷者,親衛亦緊隨郡丞身側半步不敢遠離。
如此這般,足足過了兩盞茶的時間,衝撞的野獸才慢慢少了下來,眾軍士早已筋疲力竭。鐵力咬牙又廝殺了一陣,直到確定後方真沒下一波野獸,這才長舒一口氣。慶幸的是先前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軍中二百餘人竟無一人身亡,唯有前排的幾個盾兵在獸潮的擊撞下受了輕傷。鐵力本想著換個方向繞些路避開獸潮所去的方向,卻被蔣太賢否決了。
鐵力心下疑惑,在蔣太賢的指引下方才發現,獸潮所去的方向竟然就是他們來時所走的路。而先前山中的羊腸小道,在獸潮的衝擊之下除了高大的樹木沒事,所有低矮的灌木叢之類的植被早已被踐踏成一條足夠兩輛馬車並行的寬闊大道。按照前人的經驗,獸潮之禍都是一波緊隨一波的,想必距離下一次來襲時間不會太長,短則半日長則半旬。若是繞路指不定什麼時候又要遇見一波。不若就順著先前這波野獸所開闢出來的大道抓緊下山,希望能趕在下一波獸潮之前離開離山。
鐵力聞言亦覺得有理,當即下令急行軍,眾人不敢怠慢,哪裡顧得上身上疲憊,加快腳步前行。
好在蔣太賢在當上郡丞之前亦是軍伍出身,且長期習武強身,勉強能跟得上腳步,不至於淪為累贅。
歷來獸潮下山多因氣候惡劣山中缺糧少食,但是此時正值深秋,山中定然不會有此狀況,定是山裡有了什麼不為人知的變故。且先前獸群衝撞軍陣之時不曾有半點停步襲殺吃人的意思,彷彿只為了趕路,本著某個目的地去的,這不由讓蔣太賢心中又多了一個疑惑。心念急轉直下,一個極為大膽的想法於心頭浮現,自郡城至這離山之中,唯一的變故便是那新建的柳河芳園,雖然不知緣故,但越想心下便越是篤定,此時定然與那柳河灣有關!
秋夜細風微涼,月光與火把下的大路比先前好走了百倍。
蔣太賢慢慢靠向極為軍醫所處的小隊,此時腹部還插著箭矢的少年被四人用一個枯柴臨時組裝起來的簡易擔架抬著,意識慢慢清醒。蔣太賢見此,腳下步子不停,稍稍躬身低聲言語。
“醒了?”
少年的臉在月光的映照下顯得更為蒼白,沒有絲毫血色,輕輕點頭。
“想活命?”
少年再次點頭。
“好生回答問題,不然便將你留在山中喂狼。”
少年第三次點頭。
而後,蔣太賢將心中早已羅列好的諸多問題一一丟擲,少年或搖頭或點頭,真問到無法用點頭搖頭表示的問題時才強忍著痛開口回答。只是身上的傷勢確實太重,言語之間斷斷續續,蔣太賢費了好大的功夫才一一捋清。
這一路走了僅走了一夜,得益於獸潮所開的大路,比入山時整整少用了一半時間。中間僅僅短暫休息了一回,所幸後方再也沒有獸潮襲來。待遠遠望見蜿蜒遠去的柳河,眾人心中的石頭方才沉回肚子裡。
只不過,此時軍醫小隊中的擔架早已丟棄,哪還有那少年的身影,早不知入了那隻豺狼的腹中。捉山客,死不足惜!
而蔣太賢心下脈絡卻清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