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源心有所感,回了屋內,喚來蓮兒研墨,隨手於筆架上取了一支不知何種材質的毛筆,顫顫悠悠開始寫字。
蓮兒研墨極快,紀源寫得卻很慢,早敲慣了鍵盤的他平日裡手書本來就少,更別提這隻有學生時代才用過的毛筆,次數更是屈指可數。
好不容易寫下兩行,紀源自己眉頭微皺,臉上不由泛出苦笑,隨後抬頭看了眼身旁的婢女,蓮兒趕忙將視線從案上收了回來,看來也是認得字的,只是心下奇怪,眼前這位年輕公子所書大多看得懂,卻有個別看著簡單卻又不曾見過,莫不是自己平日服侍府中小姐唸書之時錯漏了?再者,即便是自己鮮有提筆的機會亦不可能將字寫成這般模樣,用府中夫子的話來講,那叫一個春蚓秋蛇不堪入目。只不過卻不敢顯露出來,只低著頭繼續研墨。
紀源哪能不知自己的軟筆水平,寫得醜就算了,半天功夫才這兩行,也不知猴年馬月才能將心中文章寫完,思慮了片刻便與蓮兒詢問可否幫他找些生火炭來。
蓮兒聽了這話,有些奇怪,這個季節雖說已經有些涼意,卻不至於要燒火取暖。只是不敢多問,說道公子稍等片刻,便徑自出屋。
不一會,紀源看著眼前的婢女哭笑不得。只見蓮兒一手提著暖籠,一手提著一小籃生炭,額上泛著些許汗光。
紀源接過那籃子生炭,小笑道“怪我沒說清楚,還請姑娘將暖籠滅了送回去。”
蓮兒不明所以,施了個萬福便退了出去。待再回屋時,卻見紀源手握一支已經研墨成細長形狀的炭枝,在紙上奮筆疾書,短短盞茶功夫,一張紙便被那龍飛鳳舞的炭字佔滿,哪還有方才如稚童初習的樣子。一時間來了興趣,躡手躡腳站到紀源身後,細看紙上字跡。
《斷鴻遊記》,第一章,離山古廟。
商隊、妖仙、捉山客等字眼串聯成書,蓮兒越看越入神,不懂的地方卻不敢開口詢問,只怕打擾了紀源。
紀源每寫完一段,皆會停筆沉思,偶然發現身旁的婢女還在,便讓她可以下去歇息,不用候著。
蓮兒卻說這幾日只要在這院中服侍公子即可,沒有其他勞務分擔,晚些休息亦可,只要公子不嫌奴婢礙眼便好。
紀源回了句不礙事,便繼續提筆。
長夜漫漫,也不知過了多久,身旁婢女早靠著椅背睡著,紀源文思泉湧,一次次將手中炭筆些盡,一字字於紙上浮現,一張張紙漸漸疊高,狀若癲狂。
冥冥中,一股微不可察的溫良氣息由體內散發出來,直順著右臂湧向指端,沿著炭筆落在紙上,隨後在那字裡行間透出肉眼不可察覺的金光沖天而上,直上天際。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銅陵郡,城隍廟。
城隍高坐堂前,眉頭緊鎖。
“水府崩塌,龍君金身盡碎,若不早覓良儲掌控銅陵一郡水運,不出半年風雨失調,怕是要生靈塗炭,不知諸位可有良策?”
堂下掾官答道“可差督郵前往水府查閱龍君子嗣過往言行,擇德高望重者候選,再命功曹前往勘察任命。”
城隍點頭應允,隨後又向著坐在堂口邊的三老問道“何時可以封正?”
三老掌管教化,為首那人起身答道“待功曹定了人選,繪出新龍君相,不日便可託夢送與郡府,重建水廟,新塑金身。”
城隍又問“柳河灣眾妖如何處置?”
都尉起身回答“照律,舉族皆斬。”
城隍正要說話,一旁司丞卻出口攔住。
“不可,柳氏一族十數年來於離山腳下震懾群妖,護得方圓四五鎮民周全,又得了郡府賜下的領地文書,已然有了開廟受香的資格,便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若悉數滅殺,怕寒了人心,往後可能周邊眾族皆無法為我所用。況且柳道生在與龍君鬥法之後落了個神魂俱碎的下場,也算是伏誅,且留著他那後裔繼續在離山之下鎮守,就當將功贖過吧。”
城隍聽了司丞這番話語,略作思索,點頭答應了下來。
隨後按照先前所述的安排諸部各司其職,正準備離去。忽地心生感應,向外望去,那道金光由城主府沖天而起,透過雲霄綻放開來。
城隍一驚,瞪大雙目,望著那璀璨的金光欣喜若狂。
“何人於我轄內通天,速去檢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