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許是大家都一起經歷了同一件不順心的事,這一下,東瞿大夫人看向陳氏的眼神,倒帶了些同病相憐的意味。
老太太最是人精,念珠剛剛有一顆被她盛怒之下拍在桌上磕去了一角,露出裡面稍淺的木質來,桌上還留了些齏粉,明眼人看了差不多能猜出怎麼回事,不用說東瞿大夫人。
但她仍是細細撥著念珠,笑呵呵地問東瞿夫人怎麼又回來了。“可是覺得江府還能如得了眼,願意留下來玩?”
東瞿大夫人勉強笑了笑,看著旁邊臉紅到脖頸處的東瞿婕,嘆了口氣,說道:“今日我做了一件糊塗事,還望老太太和各位夫人海涵。”
陳氏心內一緊,這是給他們一個臺階下,然後再反過來責問?她才過門的頭幾年,趙氏就總這麼對付她,每次總是先抑後揚,說都是自己的錯,卻弄得別人最後騎虎難下。
江老太太仍是笑著,“何故這麼說?不過婕兒落了東西,難道適才小丫頭找錯了?”
東瞿大夫人搖搖頭,“其實剛才婕兒沒有落下手帕子,只是知道江家是個最有規矩的人家,擔心幾位姑娘要受訓,這才叫了一個丫鬟回來看。”
陳氏見她回來說的還是這一件事,心內不免有些煩躁,但隱隱覺得事情不像之前那樣簡單。
到底是要追究責任了?與東瞿家的親事······
老太太沒有說話,只是端起一盅茶,恍若諸事未聞一樣颳了刮茶沫,喝了一口。
陳氏於是開口道:“說起來,今天這件事,還是我們少不得要給您和婕兒賠個禮才對。畢竟是我們家的,”陳氏頓了頓,把滾在喉頭的字又壓了下去,接著說道:“幾個女孩兒不懂事,嬉鬧的時候碰倒了屏風。”
她這話倒是有點兒護著江妤,沒有直接點出她來——芷嵐不知為何,輕輕推了推她的衣襬。
陳氏也是想著如果東瞿大夫人若是覺得她過於敷衍,實在想弄清楚罪魁禍首到底是誰,就再把江妤推出去,這樣老太太也無話可說,畢竟,她在家能嬌慣著偏心著江妤,有外人在,她怎麼能還如此縱容?
緊接著就聽到東瞿大夫人道:“幾位小姐竟然為婕兒擔下了罪名······”她語氣頗為感慨,又有幾分難以置信在其中,挨個兒掃了一眼江家的幾位小姐。
在場的人除了江妤幾乎都呆了呆。
江芷繪反應過來自己聽到了什麼之後,脫口而出道:“這不可能!故意推倒屏風的人不是江妤嗎?”她說著就往江芷瑤那邊看去,誰知江芷瑤早就把頭低了下去,眼睛只看著自己的膝蓋。
東瞿婕也很詫異——這種事情還有人要跟她搶著承認?
她很認真地回想了一會兒,隨後說道:“不是江大小姐,一開始趴到屏風上的人,是我。”她望著江老太太、江家幾位夫人還有神情依然恍惚的江家其他小姐,堅定地點點頭,秀氣的娥眉揚著,倒顯得風姿颯爽。
江妤讚賞地看著她,這樣敢作敢當的氣派,是江芷瑤這樣的人永遠不會有的。
江芷繪呆呆地張著嘴,看了看江妤,楞楞說:“可二姐——”
她才剛說完三個字,江芷瑤就急急抬頭打斷她,搶白道:“四妹妹,我當時嚇蒙了,我說了什麼錯話沒有?我不經嚇的,一害怕就會搖頭、到處看······”
江芷繪彷彿當空被人重重掄了一個巴掌似的,小臉立馬漲的通紅,瞪眼看著江芷瑤,想說什麼又氣得說不出來。
她當然沒說什麼,可她那個樣子,她不住地看江妤、她不住地做出害怕又不自覺瞟江妤的樣子,那不是故意暗示她當時看到了江妤推屏風嗎?!
難道這一切都是她自己胡編亂造出來的?
江芷繪羞愧難當,又氣又惱地蒙了帕子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