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府裡各處都忙,便顯得代玉這裡尤其的清淨。紫鵑怕代玉想起身世難過,總想起個話頭說些什麼閒話。
“也不知道今年有些什麼賞賜?”
“去年賞了什麼來著?”代玉反正是不記得,正好藉著這個機會問一問。
“賞了什麼也都是前頭爺們的,到咱這裡也就是些荷包、金銀錁子,一些首飾什麼的。老太太賞了幾匹紗絹,還沒來得及做衣服呢,就……”紫鵑本想岔過去話頭呢,沒想到說著說著反而提起來去揚州的事情,立時停住了。
“那有什麼,去年沒做就今年做,又壞不了。”
“是。”
“正巧這會兒閒來無事,不如把東西拿出來理一理?”
如今代玉手裡只有從賈璉那裡坑來的一盒子銀票、契書,但是銀票數額太大不方便取用,契書一時半刻也動不了,還是等於沒東西打點。
林黛玉東西確實不少,吃穿用上賈府也沒虧待她,只是銀子卻不多。代玉看著眼前的筆墨紙硯十分頭疼,這些東西它買的時候值錢,買完了就不值錢了呀。
“就這麼點兒嗎?”代玉看著檀木盒子裡的銀子,問道。
“姑娘是要買什麼嗎?”
“沒有,就是覺得有點少。”
“姑娘一個月月錢是二兩,平日裡除了打賞也不太用,再加上年節賞賜,這幾年攢下這二百多兩已經不少了呢。”
“收起來吧,暫時可就靠著這點銀子了呢。”
“姑娘說什麼呢,什麼叫靠著這點銀子?”
“沒什麼,收起來吧。”代玉將盒子遞給紫鵑,瞥見她穿著新做的坎肩,不由得笑了起來。
“我就說今年得做新衣服吧,你看,這不就穿上了?”
紫鵑穿了草木灰的短襖,坎肩和裙子都是淡紫色,既不衝撞代玉的孝期,也不至於不喜慶在賈府裡扎眼。
“是,姑娘能掐會算。”
“待會也找套素淨但不寡淡的衣服出來,等老太太回來找個機會先去把年拜了。”
勳貴之家貴在何處?貴在無窮無盡的規矩裡。
賈母等人在宮中朝賀完畢之後還要參加宮宴,然後才能回府。老祖宗略休息後便要去寧國府上供、祭宗祠,底下的小輩則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祭完宗祠就得一個接一個的給祖宗、老太太叩頭行禮,然後寧國府就得安排起酒宴,吃喝過後伺候老太太回榮國府,一眾人等便又得行禮開宴,直至掌燈,又要去各處佛堂焚香上供,再去灶王爺錢焚燒一番,各院裡也要各自燒些紙錢紙馬,等一切忙完歇下到五鼓時又得起來裝扮進宮朝賀、祭拜如此重複一番。
初一日又是元春生辰,為顯示賈府感戴天恩,今年元春生辰比往年顯得更為重要,不但送入宮中的禮物價值更勝,去朝賀的人也尤其的多,有品級能進宮的竟然都去了。
短短兩天,事情排的滿滿當當,身子極好的人稍有不慎都得累病幾日。代玉雖不能參加年宴,卻該給長輩磕頭行禮的。於是便找了間隙恭恭敬敬的給賈母、王夫人、邢夫人拜了年。
“好、好、好,快起來,難為你禮數如此周全。”賈母甚是開心,又更加心疼起來:“這幾日府裡也忙,你那裡可還好?”
“都好,媽媽們照顧的很周全,鴛鴦姐姐早囑咐過了,自然是老祖宗心裡想著我了。”
“鴛鴦這孩子心細。你有什麼需要的記得告訴她,我記不住的找她辦也是一樣的。”
“是,都記下了。”
賈母開心,本來準備就豐厚的紅包立即又添了許多,邢夫人、王夫人見狀也不得不多添一些。王熙鳳不敢跟老太太、太太們爭風頭,卻也不肯落了下風,找出來幾匹鴨蛋青、豆綠、松花的緞子送給了代玉。
“這顏色好,你如今穿不了喜慶的顏色,可也不能整日價穿白戴灰的,這種鮮嫩的顏色正適合。”老太太很滿意,不住的說著要拿這些緞子做些什麼樣式的衣服。
“多謝二嫂子了。”
見到代玉,賈母這才又想起一事來。原是今年恰逢大選,林黛玉下個月虛歲就滿了十三,按理說應該參選,可林父一去,林黛玉要為父守孝三年,便要耽擱了。
賈母正要想著如何跟代玉說呢,外頭進來人稟報時辰到了,眾人一時動起來,賈母便叫代玉先回去,等過了年再說話。
此後賈府的各位主子小姐忙於應付各處的宴請,直到過了十五才歇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