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昔年和尚西走了。
二夫人沉著臉吩咐人去把二個傷了的奴婢抬下去,暗沉著臉的寧國候終於從牙縫裡擠出一句:“這個逆子,回來是想造反的嗎?”看來這個兒子對他這個父親還是心生芥蒂的吧,看似在維護那丫頭,實則是對他這個父親的不滿吧。
六年了,他今天才踏入這個家門不過一個來時辰。
二夫人這時在一旁說:“大公子六年來第一次回家,為了一個外人父子倆生氣就不值當的了,我想大公子並非生性殘暴之人,剛才一定是他一時失手,情急之下才……”在丈夫面前她依舊要扮演一個好母親的角色,尤其這大公子並非她所生的兒子。
說到這裡,二夫人卻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來,頓時只覺得周身一寒一顫。
六年之前,他離開神府之時,目光凜凜的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說:“它日歸來,若我母親再有任何閃失之處,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要為她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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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夫人臉色變得有點難看,四小姐氣憤憤的說:“什麼一時失手,什麼情急之下,我看他就是分明故意的,一個拿劍之人會把握不住自己劍嗎?還敢這般頂撞父親,簡直是目中無人,猖狂。”即使是她這般嬌慣的小姐,也從不敢頂撞她的父親。
一直旁觀的顧青依也終於開口,柔聲說:“照這尚西的說法,堂哥在她九歲的時候就救了她,她跟堂哥在軍營裡混了六年了,關係自然非一般,所以才會如此護她。”所以,這尚西才會這般目中無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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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尚西在軍營裡跟著將軍顧昔年混了六年了,所以,她會不由自主的像軍營裡那些老爺們一樣,舉止不受約束起來,得意忘形的時候會哈哈大笑,前俯後仰,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九歲那年,她就被顧昔年給救了,連名字都是顧昔年給他的。
顧昔年說,遇見她的時候,她奄奄一息,尚存一口氣,所以給她起名叫尚西。
這什麼破名字啊,但念在他的名字裡也有一個昔,暫且認了。
這六年來的日子,顧昔年好吃好喝的供著她,她雖然不是大家閨秀,吃喝穿戴一樣不輸那些名門望族的千金小姐。
此時,尚西已被趕進清風東院的浴房沐浴去了。
這一路奔波,風塵僕僕的回了神府,回來之後顧昔年就先去沐浴了,而尚西就留下陪府上的夫人小姐說話,說白了就是別人對她的身份好奇,忙熱情的茶水招待她了。
顧昔年身邊除了她就沒有別的女子,更沒有一個奴婢,全是清一色計程車兵,大家本能覺得她身份不同,也絕沒把她想成奴婢,畢竟她穿戴不俗,從她口裡打探了一番,還以為能攀上安國神府將軍的姑娘一定是大有來頭,沒想到她居然是個孤兒,心裡便對她有了輕視之意了。
在浴桶裡泡了一盞茶的功夫,暗暗嘀咕顧昔年那個人就是瞎講究,軍營裡那麼髒都待得下去,他顧昔年出戰的時候哪次回來不是一血沙塵一身血?她尚西現在少洗一次澡怎麼了?又沒髒在他身上,一路奔波她已經很累了,又被這些夫人小姐拉著問她半天,最後還搞出血濺當場的悲劇來。
尚西現在哪兒還有什麼洗澡的興致,可為了避免又被顧昔年說她一身臭哄哄的,還是耐著性子好好搓洗了一番,身上的泥還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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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廂,顧昔年正矜貴坐在院中的石凳上,鳳眼微涼。
這個清風東院裡除了跟隨他而歸的貼身侍衛在侍立外,並無一個奴婢,因此,這個清風東院顯得更加的肅靜了。
有片秋葉飄落下來,落在他腳前,他身邊這棵百年大樹還依舊枝葉茂盛,要數人才能環抱得住。
他面前的茶几上放了一壺酒,他慢慢的喝了一口酒。
這套茶几是用大理石精雕細琢出來的,只是看上去有好些年頭了,四周都被打磨得異常光滑,這些都是他回來的時候直接從邊城一塊帶回來的。他低頭看著,心思遠去。
正午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映到他俊美無雙的臉上,給這金色的十月添了些許曖意,但在他的臉上卻找不到絲毫的溫度。
“將軍。”身邊傳來細小的聲音,那人兒已經沐浴出來,換了一套粉白綢緞流蘇鎖邊的衣裙,諾諾的站在他的旁邊,像個小媳婦似的。
雖然跟了顧昔年六年了,可每次在他的身邊,都是她最緊張的時候,她不敢有半點鬆懈,她要在他面前極力的表現出自己女孩子嬌柔的一面,她要矜貴,要優雅、要端莊,不然,他會一言不合就又讓她學習刺繡去了。
在軍營裡久了,身邊除了一個廚娘全是男人,久而久之,她舉手投足之間也變得像個爺們了,為此顧昔年讓廚娘蒙婆教她女孩子要如何走路、坐下,吃飯,包括睡覺的姿勢……
為此,尚西沒少受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