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惜月大步流星地走進營帳,進門便問:“怎麼回事?”
沈知秋保持著伏在桌上的姿勢,一雙美目流轉,可憐巴巴地抬頭看他:“唔,是我啦——胃有點難受……”
沈惜月皺了皺眉,看了眼桌上尚未收拾的殘羹冷炙,露出瞭然的神情。二話不說蹲在沈知秋面前:“上來。”
“誒?”沈知秋始料未及,忙不迭地擺手拒絕。
“嗯?我可忙得很,別讓我說第二遍。”沈惜月不耐煩道。
“哦……”沈知秋乖乖地趴在了沈惜月並不寬厚的背上。
“我重不重?”沈知秋問得小心翼翼。
“……你說呢?”
“……咳”,沈知秋尷尬地止住了話語。
親自護送二人回到府中,甫一入門,沈惜月便朝圍上來的侍女丟下一句“去叫竹岑過來”。
我跟在後面幫忙掀簾子,沈惜月將知秋穩穩地安放在軟榻上,簡單囑咐了幾句後,馬不停蹄地趕回了軍營。
“真夠忙的……”沈知秋靠在枕上小聲嘀咕。
我忍俊不禁:“你沒聽他說出門務必有侍從相陪、入夜不得踏出府門麼?現在是‘非常時期’,惜月有心親自送我們回來已是不易了。”
“慕姑娘說得不錯……”一道清雅的聲音從外間傳來,如春風化雨般潤物無聲。
沈知秋既驚又喜:“竹先生!你回來了?”
“……嗯?”素來聲控的我不由得對擁有如此聲音的人產生了極大興趣,聞聲往外看去,只見一位高鼻深目、身材修長的年輕男子從外室的屏風後走了出來,若不是那雙棕色的瞳仁明亮醒目,我都要以為這位竹先生是混血兒了……
他蒼白瘦削的右手上提著木質藥箱,青色的長衫洗得發白,通身的文人氣息濃郁,儒雅謙和、落落如松。
無須通報便進來了,可見其身份不一般……
那人走上前來,恭敬地行了個揖禮後抬頭淡笑著問:“殿下,別來無恙?”
沈知秋訕訕地吐了吐舌頭:“有恙……”
那人又是溫和一笑,坐在桌前替知秋診脈。
半晌,竹岑不緊不慢地收回玉枕:“殿下近日的飲食可有不妥之處?”
“唔……”沈知秋心虛地摸了摸鼻子,“河蟹、馬齒莧……有何不妥嗎?”
竹岑輕笑:“殿下的脾胃本就脆弱,如此怕是積食了。”
竹岑很快擬好藥方,卻並未交給眼巴巴地在一旁等候的僕人,而是轉向我,面上帶著溫和的問詢之意:“能否勞煩慕姑娘跟在下走一趟?”
“啊?”猝不及防地被“欽點”,我反應過來後連忙點頭,“好的!”
“殿下好生休息、多喝熱水,最近幾天忌食重口。在下先告退了。”
“好,竹先生記得也替阿軒看看傷哦。”沈知秋不忘囑咐。
……
跟著竹岑一路到了藥廬,對方有一搭沒一搭地詢問我現在的身體狀況,臉上始終帶著恰到好處的淺笑,溫潤如玉。
然此人看似溫柔無害,那雙深邃的眼卻如一汪無底深潭,帶著洞悉一切的銳光,令我心中惴惴。我不敢造次,老老實實地跟在竹岑右後方、與之始終隔著小半步的距離。
及至藥廬,我識相地留在門外乖巧等候。只聽竹岑輕喚道:“小五。”
話音剛落,一名十歲左右、藥童打扮的少年從內室腳步輕快地跑了出來。
“先生回來了!”少年雀躍不已,尚顯稚嫩的臉上滿是對竹岑不加掩飾的依賴與敬愛。
竹岑輕輕一笑,將藥方遞給少年:“嗯,去抓藥吧。”
少年脆生生地應道:“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