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機智如我!
我得意地笑,正準備大搖大擺地進城去,卻聽到了不和諧的聲音。
一位年輕計程車兵“不畏強權”,從一眾縮頭烏龜中挺身而出,字正腔圓:“將軍,卑職曾聽聞,芊月殿下持有碧玉令牌一枚,那玉獨一無二,乃先帝親賜——此女大言不慚地自稱是公主殿下,卻始終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將軍如何確定她就是六殿下?萬一是賊人冒充的,這翫忽職守的罪名,聖上若是追究起來,吾等難逃一死……還望將軍三思!”
那人抱拳跪地,模樣誠懇,一副“為民請願”的架勢。
此話一出,其他人也紛紛跪地附和道:“請將軍三思啊!”
那守將詫異地看了看直挺挺跪在地上的年輕手下,小心翼翼地微微偏頭,極快地掃了一眼小季仍舊橫在他頸邊的長劍,諂媚地向我笑了笑,繼而一臉為難地試探道:“殿下,您看,這……這該如何是好啊?”
我面無表情地走到那個小兵面前,負手而立,靜靜地俯視他。
四目相對,久久無語。我如願地從那個小兵一本正經的面上看到了些許慌亂,這才輕笑一聲,目含讚許地說:“不錯不錯,不愧是我們江城的守軍。防範意識很強嘛!”
“不過……”我的語氣陡然轉涼,冷冷地警告道:“本宮可不是任人搓扁揉圓、忍氣吞聲的主。不論你是誰的狗,都給我聽好了,本宮乃是芊月殿下,如假包換的六公主。碧玉令牌在此!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
那小兵被我的疾言厲色驚得一愣一愣的,呆呆地看著我手中的碧色玉佩,瞠目結舌。
一個看起來頗為狡詐計程車兵察言觀色,見我發怒了,立刻見風轉舵,跪地磕起了響頭:“小人有眼無珠,衝撞了公主鸞駕,罪該萬死,斗膽求殿下恕罪!”
其他人見狀,也都不約而同地跪地求饒:“公主殿下饒命啊!”
我看著那小兵被身邊的同伴強行按倒,向我叩首。年輕的面上滿是震驚與不甘,卻終是順從地垂下了頭。只是那垂在身邊的雙拳緊握著,青筋暴起。
我有些不忍,他並沒有做錯什麼,我甚至覺得他在一眾嘍囉中十分出眾,可謂是鶴立雞群。但,我不得不利用他的質疑順水推舟,做戲給其他人看……
這個初出茅廬的小兵,在我的“壓迫打擊”之下,恐怕都產生了懷疑人生的想法……
“殿下息怒!此人是卑職半年前才提拔上來的,是捕快出身,家中只有一位體弱多病的老母。他素來忠厚孝順、老實本分,卑職正是讚賞他這一點才會重用與他。他這次定是一時糊塗才會信口胡謅,卑職定會將他嚴懲!還請公主看在卑職的薄面上網開一面,放過他這一次——莫讓孤寡老嫗白髮人送黑髮人啊!”
看不出來,這個色厲內荏的守將倒是有仁有義,敢於替自己的手下站出來,不失為一個好領袖。
我頗為讚許地點點頭,嘴上卻不滿地道:“本宮有說要處死他嗎?行了,你先起來吧!”
我示意小季放開那守將,小季像拎小雞一樣,面無表情地將那個身材魁梧的守將丟在一邊,收劍入鞘。
那守將立刻跪地謝恩:“多謝殿下不殺之恩!”
“好了,本宮耳聰目明,自然清楚你只不過是奉命行事罷了。”
“是,殿下果真如傳聞般不走尋常路……”
我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本來就是一介布衣的我,不過是騎虎難下,不得不驢蒙虎皮、裝模作樣罷了。同時卻不禁覺得好笑——知秋作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公主,卻善良親和,毫無上位者的架子,自然和一般的王公貴族不可同日而語。
那守將謹小慎微,見我不僅沒有不悅,臉上還漾起淺笑,鬆了一口氣,趁機問道:“只是,還有一事——卑職斗膽,敢問殿下,打算如何處置他?”
我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只見那士兵一本正經地跪地垂首,不發一語。
原來他一直跪著……
我不禁感到抱歉,腦中突然靈光一現,於是刻意清了清嗓子:“你,抬起頭來罷……”
只見他微微抬頭,卻仍然不敢直視我,目光落在我面前的青石磚上。
“殿下,此人……”我揮手示意那守將無需多言。
“是……”
那守將擔憂地看了一眼自己最器重的手下,滿面愁容地退居一側。
“唉……”我頗為無奈,就這麼不相信我會寬宏大量饒過他嗎?
無所謂地聳聳肩,我繼而轉向那個年輕計程車兵,輕笑著說:“本宮且不論你的過錯,將軍既然願意保你,足以證明你是個孝子——百善孝為先,看在令堂年事已高的份上,本宮可以赦免你此次的大不敬之罪,令你如願為她老人家躬身侍疾、養老送終。此外,忠言逆耳,看在你尚且算是盡忠職守的份上,本宮也可以給你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不過,你既然是捕快出身,在此守城倒是大材小用了——這樣吧,本宮做主,此次面見皇兄必會向他舉薦你,提拔你去御前就職如何?”
那人聞言,不可置信地抬頭,原本低垂著的眉眼瞬時張開,墨色的瞳孔定定地凝望著我,眼神裡滿是探詢的意味。
我堅定地回視他,輕輕點頭以作確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