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我家裡用的便是柴鍋,我對於生火雖然已經生疏了不少,但也不至於手忙腳亂。
這種老式風箱比起我們當時用的鼓風機來說,相當落後笨重,用起來很是費力。
我耐著性子幾經嘗試,星星點點的火苗才漸漸穩定地燃起來。
找到一面蒲扇,我坐在小灶臺前面開始用力扇火。
湯藥很快就沸騰起來,還溢位一部分,我趕緊停下,沒了風力,火漸漸地變小了,眼看著就要滅了……
一個也在熬藥的半老婦人看我焦急懊惱的模樣,以袖掩面,輕笑著好言提醒:“姑娘莫急,一般熬藥需先用武火熬至水沸,再轉用文火慢熬,‘急煎取其生而疏蕩,久煎取其熟而停留’。是故,煎藥之事不可急於求成。”
一天裡兩次被人一眼看穿女子身份,我難免有些鬱悶。此時此刻,我想知道的是,我還能厚著臉皮否認嗎?線上等,挺急的……
心中天人交戰無數個會合,我最終還是決定順其自然,不再多言狡辯。
我禮貌地向對方道謝:“多謝這位姐姐告知。”
我重新坐了回去,開始慢慢搖扇子,快要熄滅的火苗又恢復了生命力,開始向上躥躍。
我用餘光偷偷打量著那位婦人,她一絲不苟地煎著藥,神態專注而安詳。
我忍不住問道:“姐姐,你是怎麼看出來我是女子的?”
“姑娘青澀稚嫩,眼神澄澈純淨,一看就未經人事……”
青澀稚嫩,未經人事……這些怎麼看都是褒義詞吧——讚揚我涉世未深、天真爛漫嗎?或許是我自戀過頭了,但這兩個形容詞再不濟也是中性詞吧?
我莫名其妙地看著她捂嘴輕笑,想不明白笑點在哪裡。
“好了,奴家的藥熬好了,先告辭了。好妹妹,姐姐是過來人,今日和你一見如故,這才多囉嗦一句——替心上人煎藥須得有耐心,他會從濃郁的藥味裡感受到你對他的心意……”
我還來不及反駁,她已經端著藥碗嫋嫋婷婷地走遠了。
她剛才說什麼?感知心意?還是省省吧,吳知秋那種缺根筋的傢伙肯給我面子,把藥喝了就不錯了,還指望他感知到熬藥人的心意?最重要的一點,他才不是我的“心上人”呢……
雖然心裡這樣想著,我卻仍然耐心地緩緩扇著蒲扇,強忍著嗆鼻的煙火味。
煎好藥,小心地端上二樓,輕輕敲了敲門再推開,房間裡卻不見吳知秋的身影。
我將手絹浸溼擦臉,淺色的絹布上立即蒙上了一層薄灰。反覆擦洗多次,面板才恢復乾淨光潔。
怎麼還不回來?我環視房間,只見桌上放著包袱,繩結處似乎散開了些……
“有人開啟過包袱嗎?”
會不會是吳知秋換過衣服、忘記包好了?
但房間裡好像沒有換下來的髒衣服……
難道是被賊人打劫了?
我心中疑竇叢生,幾步走到桌前,伸手準備去翻看。
“慢著!”
原以為無人的房間裡突然響起一聲呵斥,我被嚇得抖了抖,僵硬地看向門口……
一位似乎冒著寒氣的年輕男子正站在門外,一隻手握著劍柄,虎目怒視著我,殺氣騰騰。
“別,別誤會……我是好人!我……我和這個包袱的主人認識的!”
奇怪,我是光明正大地進來吳知秋房間的,明明突然闖進來的“不速之客”是他才對,我為什麼要這麼磕磕巴巴地解釋?這樣可是很容易越描越黑的……
“我看你是做賊心虛!”
那人果然不領情,反倒逼近幾步,另一隻手握上劍鞘,作勢要拔劍。
看著明晃晃的劍刃從劍鞘裡漸漸露出來,我嚇得趕緊後退,後背卻碰到了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