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暉再次恢復意識時,是被耳邊嘈雜的聲音吵醒的。
他睜開眼睛,射入眼中的光讓他覺得自己還在夢裡。
眼前是熟悉又陌生的狹小病房,醫生和護士正腳步匆匆地忙碌著,護士長在大聲訓斥負責查房的姜護士。
“你看你乾的什麼事?啊?病人藏的刀你都沒發現?”身材健壯的女護士長盡情噴灑著口水,“一旦病人出了什麼事,你脫不了干係!哭什麼哭?你幹不了就滾蛋!”
姜護士低垂著腦袋,不停地抹著眼淚。
餘暉眨了眨眼睛,第一次看到了這些朝夕相處的人的樣貌:他新來的主治醫生,護士長,護士……
“我能看見了?”他又一次這樣問自己。
如果說在夢魘中重見光明是一件可以被理解的事,但在現實中就是奇蹟了。
“也很耐人尋味。”餘暉在心裡嘀咕道,“我更傾向於我還沒醒……再睡會吧。”他打了個哈欠。
“餘暉,你醒了。”穿著白大褂的女醫生湊過來,打斷了餘暉的回籠覺。
女醫生姓白,是這個周新來的醫生,目前接替了離職的上任精神科醫生,負責對餘暉的治療。她看上去年輕幹練,鼻樑上架著副黑框眼鏡。
“嗯,早上好,白醫生。”餘暉垂下眼簾,裝作雙目無神的樣子。
他動了動右腿,沒有感受到大腿上傷口的疼痛,似乎昨晚的一切都只是夢而已。
白醫生目光銳利地審視著餘暉的表情和動作,語氣嚴肅地說道:“餘暉,你知不知道昨晚你用刀片割開了約束帶,幸虧你沒出什麼事……告訴我,你的刀片是哪來的?”
“上任醫生離開前給我的。”餘暉毫不猶豫地出賣了上任主治醫生。
“那個人有沒有醫德,我要去投訴他!”白醫生氣得臉都紅了。
“嗯,希望你還能找到他吧。”餘暉意味深長地說道。
“餘暉,你先吃完早飯,然後我們談談,好嗎?”白醫生沒多想,放緩語氣說道。
“好的。”餘暉點了點頭,看著白醫生和護士長一起離開。
姜醫生抽泣著給他解開束縛,她的嘴唇都白了。
“你嚇慘我了。”姜護士語氣顫抖地道,“以後別做這麼危險的事,好嗎?”
“對不起,姜姐姐。”餘暉的表情和語氣都十分誠懇。
“其實被解僱不是件壞事。”他又在心裡補了一句。
餘暉從床上坐起來,活動了一下痠麻的手腳。手術刀片已經被收走了,姜護士帶著被割斷的約束帶離開了病房。
他的目光在病房內掃了一圈,這裡的佈置顯得很陳舊了,牆壁潮溼開裂,窗戶上的鐵欄鏽跡斑斑。窗外晨光明媚,一棵高大的樹枝繁葉茂。
“病房內的細節沒有變化,真的是現實?也說不準,畢竟夢境都是基於我的記憶呈現出來的……”
他進入衛生間洗漱完畢,看著鏡子中的自己。
鏡中的他容貌俊秀,面部輪廓較為柔和,黑色短髮十分服帖,黑色的眼眸顯得比正常人略微大一圈,再加上略顯蒼白的面色,讓他看起來像是一個漂亮的人偶。
餘暉伸手摸了摸左眼角的一顆不太顯眼的淚痣,緩緩走出病房,向著餐廳走去。
與此同時,幾個被允許自由活動的病人也三三兩兩地來到走廊,神情麻木地沿著昏暗的長廊走動著,如同行屍走肉。
來往的護士端著早餐,送進一間間病房裡,督促那些必須被封閉起來的病人吃早餐。
紅森精神病院已經有三十多年的歷史了,在紅森建立的時期,青陵市最繁華的區域還是現在的老城區,新城區還少有人問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