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終於一切安定,周旖錦的身子也基本都恢復,春狩在萬眾矚目中舉行。
周旖錦穿著一身水藍色的騎裝,領口微微露出銀色鏤空木槿花的鑲邊。她盈盈一握的細腰被淺紅緞帶束起,上掛白玉玲瓏腰佩,隨風撞出泠泠的響聲,一顰一笑間,渾然是清麗動人。
牽馬的下官將一匹汗血寶馬的韁繩遞到周旖錦手中,感嘆道:“貴妃娘娘好福氣。”
那馬兒是西域頂級的汗血寶馬,齊國統共只有兩匹,它通體呈粉金色,頭細頸高,四肢修長,面板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甚至隱約可以看見血液奔騰。
周旖錦輕笑起來,眸色明亮,伸手拍了拍馬兒的背,它溫順地搖了搖美麗的馬尾。
春狩的規矩是以兩個時辰為限,時間一到,不管獵物多少,都必須回到出發點,以獵物的數量和獲取難度來確定得勝者。
這比賽女眷參與的不多,但許多官宦子弟都會牟足心思,想要在春狩上一鳴驚人。
參賽眾人相距十幾步,遙遙對視,彷彿有一股無形的氣壓住了周圍的風,流淌的疾雲匯聚起來在天空上翻滾,發號施令的戟上所束的白絛飄揚在人們的眼前。
周旖錦本是為了玩樂,沒有取勝的心思,便趁著等候的時間,騎著汗血寶馬在草場上繞了幾圈。
汗血寶馬肌肉強勁,亦通人性,載著她繞場轉了幾周,忽然馬蹄急停,前足高高舉起,仰天嘶鳴了一聲,腳步不安地在草坪上攢動。
周旖錦的眉心立刻皺了起來,汗血寶馬這樣的舉止,未免顯得有些焦慮異常。她隨即翻身下馬檢查,可那馬兒又恢復了乖順的模樣,甚至用頭輕輕蹭著周旖錦的掌心示好。
她心中的疑慮消散許多,這時不遠處號叫聲齊鳴,鑼鼓震天,周旖錦沒再猶豫,一揚鞭,身形如電,縱馬急衝山林而去。
山林裡寂靜幽暗,峰巒窈窕,清晨的綿綿細雨引發滿山綿霧。
一隻渾身雪白的山羊從樹林中走出來,輕輕叫喚一聲,低頭吃起地上帶著露珠的青草,山羊悠哉遊哉,絲毫沒有意識到危險即將來臨。
不遠處,周旖錦伸手從身後背的箭筒中抽出一根羽箭,搭在弓弦上,勒馬急停,屏息瞄準。
鄭晚洇這些時日對她的訓練顯有成效,才過了一個時辰,她便獵得了一兜子獵物,用竹籃裝著掛在側面,已有沉甸甸之象。
她明眸善睞,專注瞄準時,小巧挺翹的鼻尖被金色弓弩反襯射出的日光照出一片細小的白色光斑。
樹林陰翳,擋住了身後魏璇的黑色身影。他與她隔著幾百步的距離,看著周旖錦的身影凝成藍色的一個小點,不遠不近地跟著她,順手打些獵物。
原不是為了跟蹤她,只是樹林里人煙稀少,他放不下擔心,若出了什麼事,怕她一個女子孤立無援。
周旖錦指尖一鬆,弓箭破風疾射出去,準確命中山羊脆弱的脖頸,鮮血噴湧而出。
“駕!”周旖錦策馬揚鞭,要前去取獵物。
突然,身下的汗血寶馬後蹄猛地一踏地面,嘴裡發出狠厲的鳴叫聲,它渾身的腱子肉突出到最大程度,速度快如閃電,直直向前方衝去。
“籲——快停下來!”周旖錦的雙手被韁繩勒的通紅,可那汗血寶馬沒有絲毫減速的意思。
它雙目赤紅,身體急飛而出,毫不躲避,力量宛如公牛,直直撞向面前的樹木,只聽見枝條折斷的咔嚓之聲不絕。
周旖錦的衣角被刮破,努力伏低身子,卻險些穩不住身體,不管她使出什麼伎倆,那馬兒愈發瘋癲起來,橫衝直撞,速度也越來越快。
眼看著汗血寶馬已經衝出山林,她倉惶地抬起頭,面前是一座高高突出的懸崖,以雄偉之勢突出于山體之前。
看清懸崖的一瞬間,周旖錦雙足發力,頂住馬背,使力一蹬,身子借力騰躍,從疾馳的馬身上飛撲而下。
然而已經晚了,那汗血寶馬毫不停頓,一個猛子紮下懸崖。
周旖錦的身體騰空在半空中,耳邊是不斷呼嘯的風聲。
她低頭往下看,下面是深不見底的灰色山霧,彷彿巨大的漩渦,要將她吞吃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