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滿倉心裡覺著他這個兒子也太實誠了,好歹裝個哭臉哄哄他娘不好麼,男子漢就得能屈能伸的。
蘆芝蘭就拎著於滿倉的耳朵,衝著他耳朵講話,細細軟軟的氣息噴他一耳朵,吹得他整個人都快飄了。
等兩口子鬧夠了,低頭一瞧,這才發現兒子于海洋舉著個小木棍,癟著嘴要哭不哭的。
蘆芝蘭也覺得好笑,“這棍子是哪兒來的?”怎麼她拍兒子兩下的時候,不見兒子哭,這會工夫,他反倒眼淚直打轉?
於滿倉倒是知道是這麼一回事兒。
于海洋沒捨得吃想讓爹孃吃,於滿倉沒捨得吃想讓老婆孩兒吃,結果到了最後,他們一家三口誰都沒吃上這口冰棒兒,全化光了。
於滿倉就把兒子是為了給爹孃吃口冰棒兒才跑丟的事兒講了,聽得蘆芝蘭先是一愣,隨即眼眶通紅,淚如井噴,又感動又自責。
“你為了娘著想,娘卻打你,娘錯了,娘不該打你,都是娘不好,以後娘會一直盯著你,再也不會把你弄丟了。”蘆芝蘭後悔不已,就拿過兒子手中的小木棍,雖然冰棒兒早化沒了,她還是裝模做樣地咬了一口,還假裝吃了好大一口,鼓起腮幫子像模像樣地嚼。
“好吃,好吃,我兒子孝敬我的,能不好吃麼?”她邊嚼邊說,邊說邊流淚。
聽了這話,于海洋才破涕為笑,又在他爹懷裡和竄天猴似的蹦躂起來,完全不記得他娘剛剛打過他。
蘆芝蘭這是吃了好大一口“幸福”啊,能不甜麼,能不好吃麼?
於滿倉看著也樂,心裡頭更不由感慨。
幾天前,他剛重生的時候,他兒子還挺怕他的,就連蘆芝蘭都拿一臉疲倦麻木的表情對他,甚至,還因為一袋米,她還上吊尋死過,完全是和他沒辦法再過下去的表現。
幾天後,他賺了錢不說,兒子敢在他懷裡瞎蹦躂了,媳婦兒也敢掐著他的耳朵鬧著玩了。
這樣的日子很像夢,是他上輩子只有在夢中才能體會到的。
……
一家人坐上去省城的客車,從縣城過去要足足花三個多小時。
而且這一段路大多是土路,都能把人顛到吐血。
於滿倉不由感嘆。
放到幾十年後,就連他們縣城都被規劃進省城,成了省城的一個區,坐個地鐵頂多四十來分鐘的路程。
如今這客車開一路,哐當哐當的不說,揚起的塵土還跟霧似的總往窗戶撲,所以,也沒人開窗,再加上大家穿得多,擠得慌,客車裡的味道都燻得慌。
不過,這些個缺點不能妨礙到小小人于海洋的心情。
小小人是第一次出遠門,第一次坐客車,第一次去見他孃的爹孃,不由一路興致勃勃的,直在於滿倉的腿上東張西望地看。
蘆芝蘭就把這隻小竄天猴抱過來,輕聲細語地說道:“老於,你先睡會兒吧,這幾天你連軸轉,都沒好好休息過,別看你年輕,又是男的,可也不能把身體造完了。”
於滿倉見她眼中流露出關心的神色,不由心頭一軟,微微點頭,“嗯,那我眯一會兒。”
說完,他靠著椅子,閉上眼睛。
本以為車顛成這樣,不可能睡著,然而,他的身體遠比他想象中的累得多,才閉上眼睛,馬上就睡著了。
蘆芝蘭這才小心翼翼把他的頭放到自個兒瘦弱的肩膀上,還抬起手幫他擋住陽光的直射。
因為這個,蘆芝蘭沒顧上看管于海洋。
誰知,就在這時,車狠狠地顛了一下,坐在蘆芝蘭腿上的于海洋因為慣性往前一撲,就這麼推了一把前邊座椅的靠背。
坐在前邊的女人登時不樂意了,回頭一看,張口就罵:“鄉巴佬,懂不懂坐車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