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中陷入了短暫的沉寂,每個人都低著頭,若有所思的模樣。還是唐田先抬起頭,試探性地問寧負:「如果不要這塊晶片呢?換位思考一下,如果躺在這裡的人是我,有沒有那塊晶片似乎無關緊要,我已經度過了我的一生,其他不重要。」
寧負說:「首先不是你,其實,如果是你,你已經死了,也沒辦法想那些。」
「這麼說就是你想要了?那塊晶片確實很高階,有研究的價值。」
寧負說:「我要把她埋了。」
唐田挑了一下眉,說:「儀式感?」
寧負失去了解釋的力氣,走出實驗室,一路上到地面。
沒人清理殘骸,園區的大樓塌了一半,被烈火烤成黑色。地上有無數炮彈坑,前幾天落了雨,坑底還積著水。不遠處的發射架扭成一團,鋼筋纏繞,有些地方被融化了,又凝固成奇怪的形狀。
走在一片廢墟中,寧負想起這裡曾經繁華整潔的模樣。
玄鳥科技必然在人類科技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但現在已然化為一片廢墟。寧負閉上眼,沉入了自己的回憶。
幾年前,自己還是一個懵懵懂懂的大學生,每天模彷孤獨冒充絕望,喜歡一個女孩,都沒有勇氣表白,直到遇見了江依。他感覺自己像是做了一場夢,甚至都不確定自己是否真實存在。
如果一切都只是幻想,那麼自己究竟該喜還是該悲?如果一切都只是幻想,那麼剩下的又是什麼?
他嘴角不自覺地揚起,自己本來就是一個假人呀,或許能在這個世上走一遭已經足夠奢侈,無論是夢境還是現實,他都經歷過了。
他看見了無數場夢,有的夢就是夢,有的夢亦被稱作現實,他也看見了在夢中行走的自己,一切似乎都只是虛無,但是他還在往前走,穿過表象,也把本質拋在身後,最後走入了無限的光明,溫暖,但不刺眼,他感覺自己快要睡著了。
就算人生只是一場夢,就算人生到底虛無了,就算,哪怕,自己都是假的,但他依舊要真實地活下去。
存在這種字眼太過冰冷,他想多要一點,他想要活著。
隨著心緒微動,天空之上的軌道炮緩緩調整角度。
實驗室中,唐田幾個人還在商議計劃,關渠不擅長這些事,抱著手站在一邊,盯著螢幕上的近地軌道武器入了迷。
這是典越的手筆,透過五顆靜止軌道衛星和三十顆非靜止軌道衛星無死角覆蓋全球,可以隨時發起精準打擊。關渠猜想著這些軌道武器的內部結構以及能量源,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
而這時,螢幕的邊緣忽然泛起紅色,之間所有的衛星都進入了待擊發狀態。唐田他們也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紛紛湊了過來。
阮玉輕聲道:「以後怎麼辦?」
毫無疑問,現在攻守之勢異也,此刻在這顆星球上,是寧負掌握著主宰一切的權力,他帶著典越的科技加成,如同神祇。
整個實驗室都出現了警報,世界政府的維穩部隊已經檢測到了衛星的異動,所有核彈都已經進入待發狀態。
玄鳥科技僅剩的計算機全功率開啟,模擬出了千萬種開戰後可能出現的情況,而閉著眼的寧負也正在極速瀏覽這些資訊,無數彈道曲線在腦海中交疊重合,能量振盪出圈圈漣漪。
維穩部隊的最高指揮室中,數道保險門已經落下,這個房間裡坐著站在世界權力巔峰的幾個人,有一個箱子攤在桌上,紅色按鈕分外醒目,只是開啟保護罩,暴露在空氣中,就讓人覺得十足危險。
空氣是凝固的,沒有一絲風。
燈很暗,斜斜打下,幾乎看不清彼此的面孔。
如果寧負發動攻擊,
核武器系統會自動反擊,如果寧負沒有,他們也可以決定先發制人,佔據優勢,但寧負有沒有反制措施?
所有資料他們都爛熟於心,現在不需要任何高科技,只能藉助於自己的判斷,沒有一個人敢篤定地說出答桉。因為現在講出的每一個字,都有可能決定整個人類文明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