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客的大廳明亮寬敞,裝飾雖多,但多是山水字畫,木欄白牆,門字椅坐北朝南。年輕人和隨從都在下首或站或坐,最上面那倆,就是這次的發言人。大司·馬辛貫和右相·韋義泰。
目前大堂內氣氛很僵,不過看上去還行,像是普通走親戚而已。堂內的成分呢,從裡到外大約分為三波。
第一波不用說是辛貫和韋義泰,這兩人既是衝突的焦點,也是事情的看點。
第二波是兩家的家人,退婚這種事帶幾個年輕才俊,也好跟韋公子做個對比。另外,畢竟不是來砸場子的,總不能只帶壯漢,帶著小朋友也顯得和氣一點,讓對方不至於在年輕人眼前撕起來。
第三波是純熟看熱鬧的,不過跟門外那群不一樣,這群人都是兩家的朋友,被專門請來看的。這群人呢,可以說是見證人,或者說公證人,都屬於有頭有臉的社會哥。蕭遙一行目前就混在這裡面。
那麼,親朋好友主賓看客全都來齊,主客兩邊各自醞釀一下口水,氣氛到了,開噴。
開噴之前還是講了很多客套話的——
近來安好?天氣挺好的。修為又有進境了?的確長胖了兩斤。上次帶給你的藥?昨天出了趟遠門兒。
韋義泰的態度簡單來說就是:“去你媽個冬瓜。”
辛貫臉色紫漲,嘴角連連抽搐:這老屌居然連客套話都不願說,看來今天的確是要破臉了。
韋義泰在朝堂上,出了名的老實人、老好人,已經過世的長孫禕曾對他下過這樣的評語:“我就是讓人當他面打死,孟之(老韋的字)也會笑呵呵過來問好。”
這一表現說明韋義泰的確與世無爭,但那只是他的態度,所能代表的,是此人的隱忍性格。
能把官兒當到文臣二把手的,你還指望他真是老實人,怕是失了智了。
辛貫本以為他還能像平時一樣好說話,接上話頭了才知道,今天這老東西是不會給面子了。
“韋大人,今天老夫前來拜訪,實際上是有事相求,望請大人能夠答應。”
韋義泰笑道:“好說,辛大人,只要不違道義,我一個無用書生,也能拿起幾分文人風骨,效仿辛大人攻城略地,為同僚水裡火裡。”
聽眾:這特麼是真的一點面子都不想給啊。
蕭遙一樂:“這韋老伯真是一可樂人哈。”
旁邊那俊俏小哥悄悄問道:“怎麼說?怎麼感覺氣氛變啦!”
他身旁的公子道:“笨,別現眼了!右相剛剛的話裡分明在說對方不講道理,違約背信,欺負他一個文人。而且也說明了自己雖然只是文臣,但也有不輸兵家的氣概魄力。唉,老右相實屬能人,言辭鋒利而毫無疏漏,字字句句皆無把柄可言,實為政場高人也……”
長孫興狠狠道:“這種落井下石的人渣,何必給他面子!韋伯伯說得好!”
回到主場——
“老弟,既然你深明大義(個屁),哥哥也只好明說了。此舉甚為不妥,實屬不情之請,但小女也曾為配不上令郎而刻苦修煉,好幾次因修煉進境而遭受折磨,都只為了能及上小相公。”辛貫便是一副左右為難的模樣:“思前想後,令郎之事,唉……”
然後韋義泰問了一個,在場只要不是智障的人都知道答案的問題:“啊?犬子怎麼了?”
誰都知道他的犬子怎麼了,但誰敢、誰能、誰忍心在他面前說:你兒子是個廢物。
這種話,屬於標準的粗鄙之語,上過學的人基本上都不會把話說白,更遑論是當過官的,還當大官兒的。
辛貫畢竟理虧,但他畢竟臉比較厚:“這個……其實先前我已經委人修書與你,此事已經講得再明白不過。你是當爹的,我也是當爹的,亦凡將來也是要當爹的。你、我、他都會為子女考量,為子女的未來考量,難道不是嗎?”
“唉,原來是此事,莫說了,我都明白,辛大人一定是為此費神良久了吧?”油鹽不進的大爺突然深明大義,起身感動的拍了拍辛貫的手。
辛貫第一反應嘴角微揚:“老東西終於開竅啦!”第二反應是眉頭一皺:“不,事情並不簡單……”
果然——
“一定是太過艱難,才讓辛大人考慮了兩年之久。畢竟,犬子兩年前便開始出現異狀。都怪前些日子左相更迭之事令我費心,變化太快,無暇考慮諸多……”
這又是一個耳光:左相一死你就來了,前兩年你特麼吃屎去了?
前兩年辛貫沒有吃屎,但現在他真有種被人喂屎的錯覺,整張臉都尷尬成了豬肝色。
而韋義泰則始終保持著聯想能力,把他的臉當成醬牛肉、醃鴨舌、熗豬肝兒,怎麼開胃怎麼想,怎麼高興怎麼來:反正我吃虧的又不理虧。
就在眾人總結“莫與書生罵架”的當口,氣氛急轉直下。
因為一個男青年的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