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同往玉雕人手望去,見人象手中握著一塊玉石,本無奇怪,但譚軒第一個驚詫:“寸骨!?”
柳老爺子也覺眼熟,道:“這不是老朽外孫的隨身物嗎?”
幾人一聽,都覺新奇。
柳老爺子繼續講:“寸骨本是由天行宗明尚老人的兩雙腿骨煉製而成,是不可多得神兵利器,一齊出世的還有另一件,名炎伐。寸骨給了老朽下山的女婿單施林,炎伐給了下山時的林門主,多年來二人憑此物,縱橫道靈十數年,兩人少有敗績。”
訊息來得太震撼,心中悶想的凌元覺得此事果有蹊蹺,蒼靈門自不用去說,從小到大就跟林叔接觸著,倒是星冥跟單族,當真暗中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譚軒不敢多話,入師傅門下的早期,他便知曉師傅在外界的名聲不是被人唾棄,就是讓道上的人感覺恐懼,好似師傅曾經心性接近惡魔,在道靈界鬧過幾起風波,特別跟星冥以及蒼靈門的十一青使,仇恨如萬年冰,日曬不化,便也就自打住。
凌元與譚軒心中各有所想,兩人不時間對望一眼,又望向那令人不住思索的人象。
整個舞藍殿除了這三座大件兒,殿中四周也分佈著小件兒玉雕,各個精細,凌元看似經常來,挨個兒給柳老爺子介紹,一行人看得眼花繚亂。
太陽悄悄落山,天色逐漸黑了。
皇帝凌顏命宮女給柳老爺子三人安排了住房,位於皇宮西部,得走過去,而因皇宮有客至,柳老爺子要走的路,已提前在城牆上掛上燈籠,燈火通明的路上很罕見,就算柳家屬城郭城大家,也沒有這般氣派。
路上還是由凌元攙扶著老祖宗,前方兩名宮女帶著路,柳老爺子問向旁處的譚軒,道:“小軒,今夜在皇宮過夜,明早就得早起,距離到克莫山的日子,是越來越近了。”
譚軒邊走邊道:“老祖宗放心,按我們平時趕路的腳程,還是比原定日期快三日,若是換乘到了好的馬匹,說不定能快上個五日。”
柳老爺子微微點頭,凌元好奇道:“老祖宗,你去克莫山幹嘛啊?”
柳老爺子笑著說道:“老祖宗回去給女兒掃墓,她都走了十幾年了。”
凌元也想跟著老祖宗走,但是抑制住了心中念頭,四人一路無話,跟著宮女走進了皇宮深處的院落。
凌元主動請纓將柳老爺子安頓好,倒是把譚軒跟老人柳正卯涼到一邊,隨後兩人各自回到房間睡下了。
凌元給老祖宗請安離去,待到夜半時,老人家一連十日的趕路,吃睡大多都在馬車上,現下得空,有機會在大內皇宮睡上一晚,當真伸展筋骨。
四月底的氣候,在黑夜裡還有些有陰冷,等到一更天時,整個皇宮逐漸陷入灰暗,老人家卻在舒軟的床上輾轉反側。
老人家是想女兒了,此次遠出家門全為女兒,也已有五六年沒去替女兒掃墓,心中激動,卻不期盼,只因這樣的日子,將來只會越來越少。
深夜難以入眠,老人家身著睡衣,從房間走了出來。
他來到院前,抬首望見被薄雲遮羞的圓月,清風肆起,涼颼颼的。
義子跟外孫的徒兒譚軒分住兩旁,沒想打擾,老人家在院子裡舒展著身子骨,將一套拳法和一路腿法打完,老人家臉不紅氣不喘,他這九十的高齡,實在難得。
清風帶來一陣芬芳,老人家閉目細嗅,居然是薰衣草。
“蓉兒最愛的就是薰衣草啊。”
因思念女兒至極,柳老爺子沙啞的喉頭嘆息著,他滿臉的皺紋睜開明亮的雙眼,隨後開啟了殿院的大門,追尋著那道芬芳而去。
來時敞亮的大道已變得漆黑,老人家十步一走一停,尋著那道薰衣草花香,來到了一扇被封條封死了的木門前。
封條舊鏽,裡邊兒禁封的好似陳年,老人家沿著牆角走,從琉璃窗的縫隙向裡邊兒望去,依稀地可以瞧見裡邊兒種植著成片的植物,卻因天黑瞧不真切。
柳老爺子許久沒有瞧見薰衣草,想進院內去,他回到被封禁的木門前,也不想破了皇宮的規矩,正思量間,他無意識地抬起右手觸碰到了封條,微風拂來,十字封條悄然落地。
柳老爺子輕輕推門,門竟然開了,伴隨著吱呀的磨門聲響,陣陣芬芳撲面而來。
“元兒,這麼冷的天還偷偷跑來,是叫奶奶操心的嗎?”
藥師殿大門開著,柳柔蓉從裡邊兒走了出來,她的手中還提著一件棉襖,是想給她孫子凌元添置。
此時圓月上的薄雲散開,露出了丁點光亮,老爺子的目光與女子對望。
柳老爺子神情怔住:“蓉兒?”
女子手中的棉襖掉落在地,呢喃道:“爹……”
“蓉兒……真是你嗎?”
柳老爺子顫聲著試問,腦海似有一股吸力在攪拌,使他一陣眩暈,右腳侃侃退後,一步穩住身形,老人家已是老淚縱橫,枯槁的雙手顫巍巍向女子伸去,隔著八丈之距,柳老爺子欣喜問道:“蓉兒,你真的還活著?”
十四年前柳柔蓉因小兒子單允一事成了瘋子,最終不慎跌落鼓來河中淹死,單族舉族上下無不悲痛,而遠在千萬裡之外的柳老爺子,也更是臥病在床長達五年之久,若不是外孫單允醫術高明,恐怕老爺子也就只有鬱鬱而終。
思念女兒的情懷何其漫長,柳老爺子最心疼的女兒啊,就這般瘋癲癲地去了,老爺子的心,幾乎也跟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