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淡淡一笑,模樣有些愣神,道:“此人用利器以臂力書寫,從最深的這一橫來看,道力不低,不過要問奶奶誰寫的,又被誰欺負了,奶奶就不得而知了。”
凌元的手在破橫處來回撫摸,他自顧自道道:“奶奶,你知道嗎?有時候我會想著將來的日子,肯定會遇到開心得大叫的事,也會遇到傷心得哭天喊地的事,但元兒都不會得意忘形或是情緒茫然太久。當我敢一個人逃出宮去的時候,我已經是個大人的心性了,若是遇見了這等欺我負我之事,定然不會如此傷心的。”
女子蹲下身來,跟凌元靠近了些,說道:“奶奶都知道,三年前的元兒跟現在的你,已經相差甚遠,那個時候的元兒骨子裡透露出一切與我無關的性子,而現在的元兒渴望經歷更多,奶奶知道你的脾性容量很大,現在很多事的結果覺著都能承受得住,但元兒不能急呀,這世間的好事壞事,該來的總會來,到時候奶奶還真怕元兒會堅持不住吶。”
對於凌元自認已長大的認知,女子並未予以認同,可也沒有反駁,只是多加鼓勵。
“每次見到奶奶的眼睛,都看得出來奶奶沒有小瞧我的。”
在此刻對女子於語言上沒了依賴,凌元一屁股往地上坐去,挺直了腰板兒,深深呼吸。
才十四歲的孩子,在此刻又看了一點成熟的影子。
女子笑道:“那元兒能告訴奶奶,這三個月來,你在外頭都發生了什麼事?”
那一夜被易文稚放出宮去,凌元找上了在宮外頭的小叔,慫恿他帶著自己去克莫山尋父,凌元分毫不差地告訴了女子,只聽得女子慘無血色的臉龐幾經顫動。
找到了心間的一個點,坐地上凌元終是可以吐露:“奶奶,你說我爹為什麼會不要我跟我姐?”
女子將凌元托起身,將他抱住,輕言道:“孩子,他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給你帶來了巨大傷害,就連奶奶都無法彌補,孩子啊,七前奶奶瞧你舉止行為沒大沒小,想著將你改變,經過這些年來奶奶對你的瞭解,奶奶其實知道,元兒內心並不責怪他,對嗎?”
頭往女子的肩頭蹭了蹭,凌元道:“這個需要奶奶你來彌補什麼嘛,我並不怪他,因為無論什麼問題,不管孃親那兒,還是我姐那兒解決不了的,在奶奶這兒都能解決,現在孫兒能夠活得這般好,能夠得到身邊宮女侍衛們的稱讚,全都是奶奶的教誨。”
凌元被女子抱在懷中,他扳了扳手指,一隻手數不過來又加一隻手,直到兩隻手都不夠,聽得凌元無奈道:“奶奶,我已經不記得,是第幾回擁有這樣的心境了。”
“恩?什麼心境?”
凌元仰視女子無暇臉龐,迫切道:“奶奶真的是老天爺派來拯救我的,您比親奶奶還親,要是沒有奶奶這些年教我,光是我拿著半截就跑的心態,肯定早已經死在克莫山了。”
暖心話使得女子將凌元摟得更緊了,溺愛地用臉頰蹭了蹭孫兒的額頭。
一股血氣霎時間往大腦奔襲,凌元漲紅了臉,不自身地掙開女子的懷抱。
女子道:“元兒,怎麼了?”
凌元低埋著頭,沒敢正眼瞧女子,女子撲哧一笑,道:“元兒也會害羞啊,這麼多年還是頭一遭呢。”
凌元噘嘴道:“奶奶可別笑話我了。”
女子也不多笑,坐到了椅子上,嗔怪道:“元兒長大了,知道男女有別了,以後也不得跟我親近囉。”
凌元當即道:“奶奶說的哪裡話,我永遠都不會跟奶奶疏遠情分的!”
話間發現了什麼,凌元很利索地坐女子腳前,兩手抱著女子的小腿,用頭去蹭女子的膝蓋,道:“奶奶,這樣就好了啊。”
女子摸摸凌元的腦袋:“怎麼都好,只要孫兒好就成。”
凌元仰起頭來,對女子嘻嘻笑著,神情中很有依賴。
凌元睡意襲來,將頭貼在女子膝蓋上,眼睛沉沉落下,而一股怪異力量突然從丹田逆行往上,將他驚醒,上下牙床的奇癢讓凌元渾然失措,使得他有些慌亂地從地上站起身來。
眼神映著屋子裡的光亮與女子相望,凌元神色中盡是對鮮血的渴望。
女子站起身來,輕哼一聲,意為詢問,哪知凌元並不搭理,女子下意識伸出手去,在觸及凌元肩膀的瞬間,瑟瑟發抖的身體好似電一般傳到女子身軀,一盞油燈照耀著偌大的大殿,突然在此刻顯得陰森,女子兩手搭過凌元的顫動的雙肩上,急問道:“元兒,抬起頭來,讓奶奶看看!”
女子的話並沒有將血癮犯了的凌元喚醒,他猛然間別開女子的雙手,痛苦地蹲倒在地。
耳旁不停傳來女子的喚聲,面部肌肉顫動的凌元艱難望去,直讓女子倒吸一口冷氣,凌元眉間一朵漆黑花瓣兒,像是墜落的羽毛印在上邊兒,沉如深淵的瞳孔沁黑了眼白,一雙深幽明亮的眸子在這昏暗的房子裡,顯得很恐怖,而那兩雙森白獠牙,上下合咬在口,已延伸至下巴!
在女子記憶深處,這與當年的情況如出一轍,她心中的那個答案揭曉了,凌元真是自己的孫兒啊。
凌元已經失控,猛然朝女子臉上張口咬去,但突如其來的震撼沒將女子震懾住,她屏氣凝神,運氣全身道力並於右手指尖,一舉頂住凌元下顎,左手同時拍掌在其腹部,使自己與凌元隔開一段距離,下一刻女子收回雙手,道力齊聚兩手四指,一連在凌元額頭,胸口,雙肩以及大腿各點數下。
在女子施法催生出來的淡淡光亮當中,凌元悄悄安靜了下來,向前倒在了女子懷中。
看著懷中昏迷過去的凌元,女子目光閃爍,眼淚浸溼了眼眶,從眼角滑落,待平復了情緒,女子將凌元橫抱而起,往裡屋走了去。
屋外豔陽高照,燦爛的陽光照射在琉璃瓦上,好似整個大殿都熠熠發光。
屋內是一片祥和,昏暗的氣息是女子長年累月營造出來的,卻也正適合病發的凌元。
整整一個白天,凌元皆處昏睡中,夜裡當他睜眼時,立馬蹭起身來叫喊道:“奶奶!”
女子就坐在床沿上,她扶住凌元瘦小的身板兒,寬慰道:“孩子別怕,奶奶在。”
凌元見到女子,自責道:“奶奶,元兒以下犯上,不分尊卑,剛剛可有傷到你?”
原來是在擔心自己,女子暖心道:“奶奶沒事兒,元兒知道自己當時發病,那還記得當時的情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