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渦 她鬼使神差地吻了他。
寂靜蒼白的樓道裡, 方宜話音未落,只見鄭希的小手緊緊攥起來,有些緊張地往她肩頭縮去。
“他、他……是鄭醫生。”鄭希顯然對這張照片上的男人有所畏懼, 卻又不是單純的害怕,眼睛唰地一下就紅了,支支吾吾道,“媽媽說只有他能救爸爸……”
隱隱的猜測直中靶心, 一個不敢相信的念頭在方宜心中盤旋。
她抓住機會追問:“只有一家人才能捐骨髓,希希,所以鄭醫生是你哥哥, 對嗎?”
“我沒見過他!”鄭希小臉崩得緊緊,抗拒道,“媽媽非要我叫他哥哥……說這樣他才會救爸爸!”
小孩子並非什麼都什麼不懂,即使不明白成人世界裡的愛恨情仇,也能感受到大人的情緒和意圖。
眼看鄭希滿眼的眼淚又要落下來, 方宜連忙安撫著:“沒事的, 希希,你不想喊就不喊,媽媽只是太著急了……”
回到辦公室,她拿零食和動畫片哄了好一陣,鄭希才逐漸安穩下來,小小的身影縮在沙發裡睡著了。
望著窗外搖曳的枝頭, 所有細碎的線索相連, 展現出了一個令方宜心揪的現實——
鄭淮明被所有人寄希望於骨髓配型成功, 但他事實上和父親鄭國廷並沒有血緣關系。
而唯一知曉這個秘密的人,就只有她,一個局外人。
此時, 這張薄薄的檢查單就捏在方宜手中,是那樣灼熱、滾燙,險些拿不住。
無數紛亂的畫面仍在翻湧,這件事還有太多未知難以捉摸。
可她心裡此時唯一的擔憂是,以鄭淮明此時病中的身體,能承受得住這個殘忍的事實嗎?
夜裡回碧海的路上,方宜接到了沈望的電話,貴山的拍攝因裝置周轉的原因,要提前開始,整個團隊已經改簽了機票,明天就從北川機場出發。
這一來一回,路途遙遠,恐怕明早淩晨就要出發。她本想叫司機調轉車頭,卻還是放心不下醫院裡的那一抹身影,沒有出聲。
駛入市區,方宜直接去了醫院,卻得到鄭淮明已經辦理出院的訊息。
那張病床上空空如也,房間裡也沒有了一件熟悉的物品。
從病倒到出院,就只在醫院待了八天,和他之前的定論一樣,分毫不差。
方宜想到自己是多擔心才趕回來,一時間氣惱於鄭淮明的固執,不願打電話去詢問,悶頭走回了院子。
時間剛過九點,海邊上仍有些孩子在玩耍,海風中遙遙傳來嬉戲與歡笑聲。方宜推門進院子,木門隔絕了外邊的聲音,夏夜的庭院籠在一片靜謐中。
遠遠和廚房裡的護工陳阿姨打了個招呼,方宜習慣性地先輕輕推開臥室門,去看看苗月有沒有睡覺。
然而,小屋昏黃的燈光下,一個意外的身影映入眼簾。
鄭淮明一身淺藍襯衣,雙臂交疊,竟是趴在床邊睡著了。床邊與牆壁的走道狹窄,一本故事書攤開散在手邊,他高大的身子微微蜷縮,以一個略有別扭的姿勢倚著小臂。
苗月盤腿坐在被褥間,抬頭看到方宜,她用小手指了指鄭淮明,笑嘻嘻地無聲比了一個噓的手勢。
方宜心領神會地點點頭,輕手輕腳走近。
只見溫暖的光照在鄭淮明稜角分明的側臉上,睫毛微垂,投下淡淡陰影,看起來是那樣安靜、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