氧氣 可沒有人知道他已經到了潰敗的邊……
身後是門診的人來人往, 一片嘈雜中,世界好似突然靜音。
一聲“哥哥”讓鄭淮明愣住了,眼前小姑娘的面孔逐漸與另一張蒼老的臉重合, 一雙清澈的圓眼,眼角輕微上揚,鼻尖小巧高挺,尤其是略緊張時輕抿嘴唇的神態, 簡直如出一轍。
上一次見面,她還是個懷抱裡的嬰孩。
彷彿全身的血液倒流,他指尖冷得沒有知覺。
或許是鄭淮明的面色太凝重, 小姑娘打量著,有些害怕地往後縮了縮。
鄭希小聲問:“你……你是不是……”
氣氛有些怪異,護士疑惑地看著一大一小兩個身影:“鄭主任,您看要不要送到保衛處?”
鄭淮明淡淡道:“我認識她,你先去忙吧。”
護士鬆了一口氣, 趕忙離開。
鄭淮明俯視著紫藤花架下的小姑娘, 她生得白嫩,臉蛋圓圓的,初春的季節也穿著一身公主裙、連褲襪,細細的手腕上疊戴了兩圈寺廟裡求來的珠串。
孩子他見得多了,這一看就是被家裡寶貝、甚至是嬌生慣養的。
“你家裡大人呢?”
他不相信,一個半大的小孩能一個人來醫院。
鄭希不回答, 鼓起勇氣問道:“哥哥, 你能不能去看看爸爸?他、他很想你……”
她小手裡捏了一張淡黃的便簽, 直往鄭淮明手裡塞。
鄭淮明沒有接,皺眉問:“誰教你這麼說的?”
鄭希明顯緊張了,小手不安地搓著, 目光開始向四周環視。
心下了然,鄭淮明拿起手機,假裝撥號,放到耳邊:“小陳,這邊有個孩子麻煩你送到保衛處。”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往門診大廳走去。
果然,才走出三四步,身後不遠處響起一個急切的女聲:“淮明!”
鄭淮明停下腳步,一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裡,不動聲色地將胸口的工作牌折下,鎮定自若地轉過身。
只見幾步之遙,人群中走出一位優雅的中年女人。她長發挽成發髻,化著淡妝,耳垂上戴了兩顆泛著溫潤光澤的珍珠。兩鬢略有白發,但氣質十分精緻。
“淮明,你先別走。”鄧霽雲牽住鄭希的小手,快步上前,“我是真的有事想找你談談,怕你不願意見我,才讓希希……”
門診大廳附近人流如潮,也有不少熟悉的醫護經過,鄭淮明在院裡人盡皆知,已有認識的同事探尋地朝這邊看來。
鄭淮明面若冰霜,他不屑於這種用小孩做誘餌的方式,但眼看鄧霽雲神色懇求,轉身帶路:“到我辦公室說吧。”
上一次見面,是十多年前在廣城。那時年輕的鄧霽雲喜誕幼女,鄭淮明受邀參加了鄭希的滿月宴。那一年,他二十歲,距離弟弟去世、母親離家不到兩年,不惑之年的父親已經有了新的家庭,幸福的妻兒。
宴會上,父親鄭國廷笑得合不攏嘴,到處敬酒、發煙。親朋好友的祝賀聲是那麼刺耳,鄭淮明看著他滿面春風的笑容,中途離席,此後十餘年父子倆連一句新年客套的祝福都不曾有過,再無聯系。
說不曾埋怨是假的,可年少的鄭淮明就已經明白,逃離般撲向新生活的父親,又怎會願意再看到讓他想起悲傷過往的兒子呢?
一路無言,進了辦公室,鄭淮明抬手開啟熱空調,又拿紙杯倒了兩杯茶,靠在木質沙發上,靜靜等著她開口。行為雖是禮貌客氣,淺藍的醫用口罩卻未曾摘下,帶著公事公辦的疏離。
在他強大的氣場面前,鄧霽雲倒是略顯得拘謹,她怎麼也沒想到當年那個青澀的少年,一別十年,竟完全變了一副模樣。
“你爸現在在十院住院……有時間你去看看他吧。”鄧霽雲輕聲道,“敗血癥,情況不太好。”
鄭淮明面上平靜,可驟然緊握的手指還是暴露了他的震驚:
“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