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刺耳的鈴聲想起,床上合衣側躺的男人動了動。床下散落著一板扣掉幾排的塑膠藥板,和一個側倒的玻璃杯,杯裡的水已經浸濕了大片灰色地毯。
意識被強行撕扯著,可多年的習慣讓鄭淮明對鈴聲非常敏感,即使頭痛欲裂、疲倦至極,還是本能地先一步接通了電話。
他艱難地撐起身子,嘶啞道:“喂?什麼事。”
“喂,老鄭?這個點你在睡覺嗎?”對面敏銳地察覺到他的不對勁。
不是醫院的電話。
鄭淮明稍稍鬆懈下來:“稍等……我等下給你回電。”
掛掉好友的電話,他脫力地重新陷入被褥中,閉上眼睛緩了緩。
厚實的窗簾阻隔了所有外界的光亮,不分晝夜。許久視線才漸漸清晰,牆上的鐘表滴滴答答地走著,時針竟已經走向了八。
昨夜他從方宜那離開,趕去機場為一位在電視臺工作的大學學長接風,吃飯時礙於人情,不得不喝了幾杯酒。空空的胃受不起這樣的刺激,淩晨一家門鄭淮明就吐得站不起來,在連日的疲憊與疼痛中,他胡亂吃了幾片止疼藥,倒在床上昏沉過去。
沒想到這一睡就是十幾個小時……
鄭淮明揉了揉太陽穴,爬起來去衛生間用冷水洗了把臉,神志才稍微清醒了些。他將杯子和藥收拾進抽屜,走進客廳,一邊回撥電話,一邊伸手拉開了窗簾。
視線豁然開朗,落地窗外,繁華的城市夜景一覽無餘。金悅華庭是北川市西城區少有的高層小區,從二十一層看去,遠處的高架上車水馬龍,商場和居民樓林立,燈火熠熠生輝。幾條街外,能看到北川二院急診樓的紅字在黑夜裡亮起。
鄭淮明靜靜站在窗前,高大的身影在熱鬧的夜色中顯得有些寂寥。合衣睡了一天,他仍穿著那件黑色高領毛衣,垂順筆挺的西褲起了些許褶皺。
電話很快接通。
“你之前託我查的那個沈望,是一個紀錄片的導演對吧?”
鄭淮明的手微微一頓:“對,有訊息了嗎?”
由於沈望從高中就在法國留學,之前的回複都是資訊寥寥,大多是關於他升學、工作經歷。
“唉,還是那句話,他和父母都是法國國籍,婚姻狀態沒法查,查到也不一定準。”好友話鋒一轉,“但我聯絡到一個在圖盧茲認識他的老同學說,如果他結婚,應該也是這兩年的事了。”
說法模糊不清,鄭淮明微微皺眉:“為什麼這麼說?”
“我這個同學兩年前寒假還見過他,當時他是單身,還參加了院裡的一個單身舞會。舞會?還是什麼活動……好像是這樣,但他說得挺篤定的。”
又簡單閑聊了幾句,鄭淮明掛掉電話,手撐著沙發的扶手,空磨的胃又開始躁動。他微微彎下腰喘息,但沒有坐下。
兩年。
方宜已經回國近五個月,如果按她所說,是在法國結婚,那她和沈望從戀愛到走進婚姻,最多也只有短暫的一年出頭。
大學時,他們明明相戀了三年有餘……
鄭淮明攥著手機的手微微鎖緊,漆黑的眼底升起不明的晦暗。
手機又震動了幾下,是李栩發來的訊息,說住院部一個心梗的病人情況不太好,剛剛搶救才穩定下來。又發來幾張報告單。
鄭淮明走到廚房,拿玻璃杯倒了一杯熱水,一邊喝,一邊檢視報告。客廳沒有開燈,只有窗外的月光,微弱的手機光線投射在他蒼白的臉上。
醫院還有他牽掛的人和事,他進屋洗過澡,換了一身衣服,就匆匆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