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近在眼前,感應門緩緩向兩邊退開。門口的醫生將方宜攔住,她的腿已經軟了,猛地停下,差點膝蓋一彎摔在地上。
她只能看著苗月的病床漸遠。
“鄭淮明。”方宜無助地哽咽,“你一定要……”
——救救她。
十分鐘前,她還厭惡著他的過界,氣憤著他的虛偽。
但此時,他又是她唯一能信任的人,甚至還有一絲她自己都無法察覺的依賴。
方宜的聲音不大,哭得詞語不清。
可鄭淮明偏偏聽到了,手術室大門關上的那一刻,他回過頭,深深地對上了她的目光,沒有說話。
鮮紅的“手術中”亮起,方宜癱軟在鐵椅上,流幹了眼淚,默默地祈禱。
透過六樓開敞的窗子,夜空中是綻放的朵朵煙花,五彩絢爛。可此時也有一條鮮活的生命,本是如花般綻放的年紀,卻面臨著無可逆轉的衰敗……
半個小時後,沈望匆匆趕到,他來得太急,羽絨服裡露出毛茸茸的深紫色睡衣領子,短發也半翹著,實在滑稽。
可方宜看到他從遠處跑來,心裡是難言的踏實,眼眶微微濕潤。
“如果不是佩佩告訴我,你還準備瞞著我?”沈望氣喘籲籲,零下的溫度,他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滿眼疼惜,“進去多久了?”
方才,他看到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手術室門口,心裡是說不清的難受。
“差不多一個小時。”方宜勉強彎了彎唇角,“都說了你別來,除夕夜,你在家陪陪叔叔阿姨……”
沈望直接打斷了她的話,故意玩笑道:“我也很擔心苗月,不是來陪你的,你可不許往自己臉上貼金。”
方宜瞭解他的性子,感激地笑了笑。
夜已沉,這一坐,便是四個多小時,“手術中”的字樣始終亮著,病危通知書一張又一張地遞出來,心高高懸起,沒有一刻落下。方宜身心俱疲,這跌宕起伏的一夜,身體已經勞累到了極點,神經卻一直緊繃著。
沈望心疼道:“你睡會兒吧,別把自己熬壞了,等苗月出來,我會喊你的。”
方宜搖了搖頭,嘴唇已經幹澀得出血。
她怎麼可能睡得著?
明明幾個小時前兩個人才見過,年夜飯的飯桌上多麼喜氣洋洋、溫暖和睦。沈望還記得分別時,方宜的臉熱得紅紅的,笑起來眉眼彎彎。
如今,身旁的女孩蜷縮著身子,滿眼的疲憊與擔憂,長發已經亂得不成樣子,發梢打了結貼在耳側。手術室門口沒有暖氣,深夜更是寒涼,方宜緊攥的雙手都凍得發紅。
沈望後悔自己出門太匆忙,連一副手套都給她沒有帶。
他輕輕抬手,攬住了方宜的肩膀:“你靠著我吧,休息一下。”
或許是這樣漫長的擔憂太難熬、太絕望,方宜感受到沈望輕柔的動作,心頭升起了一絲溫暖。她露出難得的脆弱,順著他的力氣,緩緩將頭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平日裡看似不著調的男人,此時的肩膀卻是如此可靠。
“沈望。”方宜微微閉上眼睛,輕聲說,“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