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子面色陰沉,顯然對於這些人對自己學生的詆譭很不滿意,剛要開口為任縹緲辯解,卻見任縹緲有了新動作,讓他的話憋在了腹中。
輕嘆一聲,任縹緲坐正了身子。
面前,杯中有酒,酒液清澈。
以指為筆,輕沾一縷酒液,於桌面空處,著指!
《雁丘詞》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指落之處,筆走龍蛇,字跡浮現桌面,一側的鳳蝶,自覺的充當起了任縹緲翻譯的角色。
“嘶!”
一陣陣抽氣聲響起,絕句,從鳳蝶清脆如鶯啼的口中念出,如若晨鐘暮鼓一般,重重的擊打在了人們的心頭。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站在兩人身前的青蓮聽得最為清楚,也是看的最為清楚的,那一筆一劃,如同刀刻一般,深深的印入了她的心田,讓她的心神巨震!淚水,竟然瞬間溼潤眼眶!
遠處的任婷婷,儼然整個人亦是已經痴了,只是第一句,讓她有一種幾乎暈過去的感覺!
“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
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痴兒女。”
半闕念過,鳳蝶已經是雙目迷濛,幾乎看不清字跡,每年一句,都彷彿分外的吃力。
青蓮,此刻已然淚染衣襟,眼前少年的側顏,似乎漸漸模糊,模糊的看不清,最後變成了另外一張面龐,曾經情竇初開,曾經海誓山盟,曾經的痴男傻女,在歲月的無情下,漸漸迷失,紙落金迷,卻早已忘記了當初的他,而如今,才發現,心底的那個人影,卻從未消失,反而分外清晰。
任縹緲指頓片刻,似乎在等待鳳蝶調整情緒,然後,指落。
“君應有語:
渺萬里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
橫汾路,寂寞當年簫鼓,荒煙依舊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風雨。
天也妒,未信與,鶯兒燕子俱黃土。
千秋萬古,為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雁丘處。
指停,語住,滿室皆靜!靜的甚至連呼吸聲都沒有,靜的甚至能夠聽到船外雪花被湖水融化的聲音,所有人,張著嘴,直勾勾的坐在那裡,臉憋得通紅,忘卻了呼吸,一言不發!
“噹啷!”忽然一聲脆響,卻是一名書生手中酒杯墜地,驚醒了一片沉醉。
卻聞抽泣聲,只見滿座陪酒女子盡皆淚目,無語凝噎。
“渺萬里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絕句啊!王夫子默默唸著,臉色複雜,卻又有一絲感慨,這詩句,只怕是無情之人,也要心有所感。
無人有言,只有無盡的感慨,方才出言不遜之人,此刻已然掩面,如果這都是渾水摸魚,那麼他們又叫什麼?
青蓮擦乾眼淚,抬頭看去,卻只見空空桌面,酒幹字緲,不留半字只言,彷彿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竟然有一絲失落浮現心頭,可是腦海中那句“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卻縈繞。
再抬首,不見席間少年,失魂落魄之際,卻只見兩道人影,一男一女,於夾板上緩步而行,少女巧笑嫣然,眼角帶著是自己最為羨慕和期待的幸福光芒,為他撐著傘,片片雪花零落其間,美的如同畫卷之中走出來的意境一般。
卻頓足,回首,朗逸容顏微微帶笑,似是作別,兩道人影,消失在了甲板之上。
讓在場的不少女子心頭一動,竟似萬分不捨,兩人離去好似讓她們的心中缺了一大塊一般。
“好一個翩翩君子風,好一個侯府任方,果然不愧少年英才,今日,諸位有福了,見證了一首千古絕句的誕生!”江中離大笑,打斷了場中的情緒。
“君子大才,一語道盡天下萬千女子心,小女子羞愧難耐!”卻見,名伶青蓮跪伏在地,面有愧色,深深的朝著任縹緲離去的方向拜服!
其他藝人女子見此情景,盡皆俯首。
“情聖啊!小小年紀,便能作出如此婉轉之詞,只怕天下間要多出一個令無數女子心動之人了!”有人慨然,這樣的詞曲,哪怕一個男人聽了,都會心神百轉,更遑論天下女子。
任婷婷痴痴的看著任縹緲離去的背影,心中卻是百轉千腸,似有無數話語想要說出,卻無從傾訴。
絕句過後,青蓮無心再演出,致歉退於幕後。
“好一首雁丘詞,只怕此後,明心湖,將成為痴男信女的一大聖地”,李舉人摸著鬍子,感慨道,看到青蓮退場,眼中卻是閃過一絲不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