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秋天,也就是十月下旬,劉家爺爺覺得身體不大好,就藉口在縣城住得不自在,唸叨著要回清平去。老人就像小娃一樣,要咋就得咋,一天嘮叨幾遍,他才不管別個的呢。
恩娃爹說:“這邊需要人,你再回去,額們就得顧兩邊,兩頭跑。”可老人卻說:“你把額送回去就行了,額獨個兒在屋裡就行,不要你們伺候。”“你說得簡單的,那怎麼可能呢。”
“哎呀,額回額屋價嘛,咋就不行呢。”“咋樣了呢,你這是。”“額不在這兒停了,額就要回村裡去。”“啊,好好好,就送你回去。”恩娃爹沒法子,只好隨了老人家的意。
恩娃爹只得跟過去,把清平收拾了收拾,還給清平家裡裝了上電話。可半個月後,也就星期五,四世同堂在清平團聚的時候,劉家爺爺便過世了。
老人走得很安詳,就坐在炕上、靠著被卷兒,也沒說什麼話,看看這個,眊眊那個,像是打盹兒似的,走了。老人家壽終正寢,算是白喜事,劉家鼓樂雙吹、大擺宴席,為老人家辦了葬禮。
五七也就是三十五天後,恩娃爹媽才返回縣城,和兒子住在了一起。進項少,開銷大,再加上在清平小店需要資金的週轉,這恩娃手頭顯得格外的緊巴。
這天晚上,兩個孩子都睡著了,恩娃和杏兒一邊看電視一邊閒聊。“老婆,咱現在每個月能剩多少?”“剩什麼?”“錢呀?”“就幾百塊吧。”“哦。這樣下去,恐怕連孩子都養不起了。”
“額已經夠省的了。家裡才辦過事,孩子開銷又大……”“額沒怪你。媽讓你當這個家,也難為你了。”“咱現在是爬坡,家家都這樣,數著錢過日子。往後會好的。”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每個月就交給你那點錢,額心裡有數。額是在想,咱能不能做點別的。”“能幹什麼呢?”“額看在清平開的那個小館就不錯,比上班強。”
“那當然了,給自己幹還舒心呢。”“哎,咱是不是也在縣城開上一個?”“在縣城開?那誰打理?”“額呀。”
“你?不上班啦?”“嘿嘿,這幾年折騰來、折騰去的,額也想開了。啥掙錢就幹啥,固定工作不固定工作的都無所謂。”“你真這麼想的?”“嗯。”
“嘿嘿,實際上也就這麼回事。不過,清平是清平,縣裡是縣裡,那可不一樣,縣裡飯館這麼多。”“有同行沒同利。關鍵是要有特色,才會有回頭客。”
“也是。街上小飯館多呢,人家為什麼要跑到你這兒來吃?”“額想來想去,這麼幹沒錯。”“哦,你又打算了?”“不瞞你說,這些個天就在琢磨這個事。額想過了,咱做土菜。”
“土菜?”“嗯,就是農家菜。”“這倒蠻新鮮的。不過,要地道才行。還有,像臊子面呀、花饃兒什麼的,也可以當主食。”“對,和額想到一塊去了。這些年富裕了一些,下館子的人多了。這個菜系那個菜系的都吃得差不多了,該換換口味了。”
“嘿嘿,你說的那是有錢人。”“大小飯店都做大菜,家鄉菜、農家菜倒沒多少人做。”“嗯,有點道理。”“咱就做農家菜,額估計應該不會差,物美價廉嘛。”“哦,這個額不懂。”
“這陣子額在額們旅遊飯店試著做了一、兩道農家菜,還挺受歡迎。”“哦。不過,日子一長,光幾個菜可不行。”“嗯,額再琢磨琢磨,把農家菜的配料和做法再改進改進,弄它個頭二十個菜譜,等咱的飯館一開張,就打出去。”
“那你那工作咋辦?”“看能不能留職停薪。”“開弓沒有回頭箭,這可得慎重。”“是呀。不過,你哥會不會有想法呢?好不容易才定下這份工作。”
“這個不會吧,咱的事咱做主。就是要是人家飯店不同意你留職停薪呢?”“額想會的,大不了再交點錢。”“嗯,有的單位要留職停薪就得交錢。”“等籌備得差不多了,額再去找領導。”
“在縣城開飯館,即使再小的飯館,也得一筆錢呢。咱手頭上滿打滿算也就四、五千塊錢。”“等菜譜備得差不多好了,額去找額媽。”
“你爹就那點退休工資,又蓋房子,又發落老人的,他們能有多少餘錢?!”恩娃看了一下杏兒,笑了笑,但沒有答話。
“再說了,把這幾千塊都用到飯館上,以後有什麼事可咋辦?”“活人還能讓尿憋死。這個事,額去找爹想辦法。不拼一下子,就老受窮。”“嘿嘿,這才像個男子漢。”
“今兒個就是和你商量商量。要是行的話,額就著手準備了。”“行,你就準備吧。”“你和媽管好孩子就行了,這事額和爹去弄。”
“飯館打算叫什麼名字?”“你看呢?”“額看,不如就叫柿子灣土菜館。”“哎,還甭說,這個名字蠻好的。”“額哥說,咱一帶在汾河灣上,柿子樹又遍佈田間地頭,該叫柿子灣才是。”“哦,那行,就叫柿子灣土菜館。”
“要是你能幹出個名堂來,額也回來和你一起幹,夫唱婦隨嘛。”“哈哈,這可不行,兩個都去幹,風險太大。”“那行,你去幹去,額還上額的班兒。”
說著說著,杏兒靠在了恩娃的肩頭,覺得恩娃成熟了,一份欣慰和幸福之情不禁油然而生。